鐘聲不是敲響的。

是炸開的。

那聲音，帶著金鐵撕裂的狂怒，穿透了竹林，穿透了雲海，穿透了每一個天衍道宗弟子的耳膜。

阿遠臉上的血色，被這聲鐘鳴徹底抽乾。

他顫抖的手指，指向蕭辰，又像是指向林薇薇。

“警鐘……是為你們敲的。”

他的聲音，細若蚊蠅，被淹沒在四面八方沖天而起的劍光與怒喝裡。

“抓住他們！”

“誅魔劍陣，起！”

轟隆！

整座仙山都在震動。

天空之上，那層流淌的星河符文光幕，瞬間由守轉攻。

億萬符文亮起，化作柄柄無形劍氣，劍尖倒懸，遙遙鎖定了這片小小的竹林。

一股森然、冰冷、不帶任何情感的殺意，如同天傾，碾壓下來。

那是天衍道宗的意志。

是宗門這臺巨大算器，在算出“異物”後，執行的清除程式。

阿遠在這股威壓下，雙腿一軟，直接癱倒在地。

他望著蕭辰，眼中最後的崇拜，碎裂成了恐懼和不解。

蕭辰沒有看他。

他抬頭，望著天空中那片由自己親手維護過的劍陣。

他感受著每一縷劍氣中蘊含的法則。

熟悉，又陌生。

林薇薇輕輕挪了一步，站在他身側，聲音裡聽不出半點緊張。

“看來，你的同門，不太歡迎我們回來做客。”

“他們歡迎的，是聖子蕭辰。”

蕭辰開口，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

“不是我。”

話音未落。

咻！咻！咻！

三道流光從天而降，落在竹林外圍，呈三角之勢，將他們死死圍住。

光芒散去，是三位身穿戒律堂服飾的長老。

為首一人，面容冷肅，下頜留著一撮山羊鬍，眼神銳利如鷹。

戒律堂首座，許長老。

他看見蕭辰的臉，先是一愣，隨即怒火噴湧。

“蕭辰！”

許長老的喝聲，如同驚雷。

“你竟還敢回來。”

他身側兩位長老，亦是滿臉怒容，手中法劍嗡鳴，殺機畢露。

“勾結妖女，叛出宗門，此乃死罪。”

“你可知罪？”

質問聲，迴盪在竹林間。

每一片竹葉，似乎都在震顫，在附和著這場審判。

蕭辰沒有回答。

他只是靜靜地看著許長老，看著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法理”與“天條”。

那是他曾經最信奉的東西。

“妖女？”

林薇薇忽然笑了。

她往前走了一步，目光掃過三位長老，最後落在許長老身上。

“敢問長老，我身上哪一點，符合你們天衍道宗對‘妖’的定義？”

“是殺人了，還是放火了？”

“又或者，只是因為我的存在，你們的‘天衍大陣’，算不出來？”

許長老臉色一沉。

“巧言令色的妖孽，潛入我宗，便是死罪，何須多言。”

他手捏法訣，天空中那座巨大的誅魔劍陣，威壓陡然增強。

無數劍氣開始匯聚，凝成一柄橫貫天際的法則巨劍，劍尖直指林薇薇。

“我最後問你一次。”

許長老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蕭辰，你此刻回頭，自縛雙手，隨我回戒律堂受審，或可留一縷神魂轉世。”

“若執迷不悟，與這妖女為伍……”

“今日，此地，便是你的葬身之所。”

空氣，凝固了。

阿遠已經嚇得昏死過去。

蕭辰緩緩抬起手，握住了背後的劍柄。

他沒有看許長老，也沒有看天空那柄隨時會落下的巨劍。

他的目光，落在了林薇薇的側臉上。

他問：“你怕嗎？”

林薇薇沒有回頭。

“我只是在想，你們宗門的待客之道，還真是別緻。”

“一言不合，就要把客人和自家走丟的孩子一起埋了。”

蕭辰笑了。

那笑容，很輕，卻像一道閃電，劃破了他臉上所有的陰霾。

“那便……沒辦法了。”

他緩緩抽出長劍。

嗡——

一聲清越的劍鳴，響徹竹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