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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9章 嘯字營

峪州以南。

穆長笙抱著帝劍濯心坐在地上,不時又站起身向遠處張望。他身旁是嘯林軍嘯字營的副統帥王潛。王潛也是之前群狼寨中的老人了,與穆長笙算是相熟,不免打趣道:“穆統領昨夜就沒怎麼睡,休息休息吧,現在若是累壞了穆統領,等敵人真來了我等可如何是好?”

穆長笙坐在王潛身旁,嘆了口氣:“這可是大統領交給我的第一仗,只許勝不許敗。若是讓我在三大營中帶一營來我也有把握些,偏偏要我來看著嘯字營,這是楊秋鳴那小子和你的地盤,我連人都認不太全,若是出了差錯,不還是丟的我的臉?”

王潛笑著寬慰他:“這不是秋鳴還在東境嘛,三大營開拔的動靜又太大,容易驚動北邊,只能讓嘯字營來打個前陣,正是因為信任穆統領才特意讓穆統領一道前來啊。”

“哼。”穆長笙不置可否,看起來卻很是受用,便不再言語,拔劍出來,靜靜地擦拭著自己的佩劍,劍鋒上映出逐漸泛白的日光。

“按理說風字營的情報應該不會錯,最遲明日,對方就要到了,大早晨的,讓大家醒醒神。”王潛站起身來,活動著身上肌肉,然後囑咐身旁的年輕士兵兩句,那人應了一聲,風風火火地跑下去傳令了。

此時不過清晨,天色剛剛泛白,昨夜下過雨,淡淡的晨霧還未完全散去,眼前的曠野籠罩在一片朦朧的清涼之中。穆長笙也站起身來,走出營帳深吸一口氣,一股晨霧特有的氣清新味淡淡縈繞在鼻尖,讓他頭腦更加清醒。

再過不多時,便要日出,這霧氣都要盡數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炎熱的夏日。

可還未等日光刺破霧色,穆長笙已敏銳地察覺到透過地面傳來的微微震顫。他旋即正色,和一旁的王潛對視一眼,快速吩咐著一旁的屬下,很快傳令兵們各自散開,快步在營帳中奔走叫喊。

“全軍列陣!時刻準備迎敵!”

嘯字營計程車兵們從各自營帳中出來,快速整頓著隊形。他們的駐地在一片矮坡上,從前方看去剛好是一個視野盲區。在敵人暫時還看不見的地方,一臺緊張執行的機器正逐漸成型。從高處看,彷彿一隻巨大的怪獸快速吞噬著周邊的同類,迅速發育成一個四肢完備又發著森森寒氣的龐然大物。

穆長笙休息時就沒有卸甲,此時他站在這隻隊伍的最前方,身後是列陣完畢的嘯字營,如同一個張開口露出獠牙等待獵物的兇獸。嘯字營以三千裝備了重荊弩的弩兵為中軍,由一千名重甲兵覆蓋在陣營前側組成這兇獸的上顎,一千騎兵分在兩側蠢蠢欲動,便是兇獸的獠牙。除了騎兵的位置稍稍靠後,藏在陣型的翼部,而重甲兵和弩兵都伏低身子,如緊繃的彈簧,潛藏著一種壓抑又振奮的渴望。

已經能聽見匆忙的馬蹄聲了,穆長笙屏息以待。顯然對方面對這個矮坡的地形還是拿出了一定的謹慎,顯著地降低了速度,但也僅此而已,並沒有為此變換陣型。他們為了趕路,所有人拉成了長長的一串,七八千人的隊伍延伸了數里,即便想要變換陣型也不可能短時間內將命令傳達覆蓋。

轉眼間,已有數十騎衝上了那個矮坡,出現在嘯字營眾人的視野中。霎時間,雙方之間的阻隔,僅僅是薄紗一般的淡淡一層晨霧。兇獸開始露出獠牙。

對方當先幾人的表情從茫然變得震驚,然後一枚勢大力沉的弩箭射中他的胸口,直接穿胸而過,留下一個巨大的血洞,強大的力量將他直接帶下馬,向著後方迅速倒去。

“攻!”最前方的穆長笙拔劍,高聲喝道。隨之而來的是密集的破空聲,密密麻麻的弩箭迎著對方落去,就像池塘上落下的雨點,不同的是沒有水波,只有慘叫盪漾開去。

穆長笙出劍彈開已衝到近前的騎兵的長槍,錯身的瞬間,左手趁機抓住韁繩,以一個靈活的姿勢倒掛在馬上,同時右手劍擋住對方橫掃而來的槍,倒轉的身子如靈活的野兔猛然蹬踹,將馬上的人踹了下去。穆長笙腰腹用力,在馬背上坐正,然後再次躍起,落回到重甲兵的盾牆之後。緊接著,這匹馬便撞在了重甲兵的陣型之上,巨大的衝擊力讓陣型微微向內凹陷,但也很快穩住。

對方大部分騎兵還未見到敵人,便先被空中落下的陣陣箭雨籠罩,人馬一齊翻倒在地。儘管仍有不少騎兵和失去主人的戰馬能衝到嘯字營陣型前,也無法突破這面堅固的屏障。長槍從盾牆間隙刺出,收割著擁擠在盾牆前的生靈,轉眼間盾牆前已堆積起小山般的屍體。

“出!”這次是王潛的號令,身先士卒的穆長笙激勵著整個嘯字營,趁著一波弩箭發射完畢的間隙,左右側的騎兵齊齊衝出,如兩柄尖刀刺入對方的陣型之中,將對方本就有些混亂的陣型衝得七零八落。

雙翼的騎兵並不戀戰,直直地衝殺出去後,分別向左向右劃過一個大大的圓弧,兜了一個圈從兩側將敵人為主,為弩箭留出充分施展的空間。

又是一片陰沉沉的箭雨劃破晨霧,落向被重甲兵和兩翼騎兵包圍的敵人。

……

葉衡秋注視著展在桌面上的地形沙盤,雙手環抱在胸前,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捏在手裡的書稿,已經皺成了一團。

“殿下。”日光從開啟的門中灑了進來,正落在沙盤之上,投下了幾層陰影讓沙盤更加逼真。突然的光照也讓葉衡秋眯了眯眼。他皺著眉轉身,進門來的是副將周途。

“錢將軍他們到了麼?”葉衡秋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才發現手中的書稿已皺成一團,隨手放在一旁。

“殿下,錢將軍部到了,只是……”周途低垂著腦袋,顯得欲言又止。

”怎麼?“葉衡秋倏地站起來,僅是周途的神情,就讓他產生一種不祥的預感。他即刻知道出事了。

”錢將軍在率部趕來禹城的路上,遭到了伏擊……損失慘重……最終抵達禹城的慕州舊部,只有數百人……“

葉衡秋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力道之大,桌上的地形沙盤都有些搖搖晃晃。周途仍垂著腦袋,感受著背脊上冷汗橫流。

”數百人?如此大的戰損,錢大川何在?叫他滾來!“

”錢將軍……未能從伏擊中倖存。“周途感到豆大的汗珠從額前滴落。

屋內出現了片刻死一般的沉寂。之後葉衡秋似乎冷靜了一些,語速也放慢許多,像是在思考著什麼:“伏擊的是誰,齊烈部下麼?”

周途連忙回答:“似乎不是,他們打著一個形似狼頭的旗號。此次參與伏擊的足有四五千人,陣型齊整,訓練有素,聽底下的人議論說,懷疑是來自峪中十六川內。”

“峪中十六川?不是隻有一幫落草的流寇麼?還敢摻和諸侯戰事?”葉衡秋在進駐禹城之前便對峪州全境的地理條件和各種產業有過研究,他回憶著這個有些印象的名字,皺著眉問。

“之前便有士兵聲稱見到過大規模輜重的車馬痕跡,一直通往峪中地區,懷疑在峪中十六川存有武裝力量,但當時並未產生任何衝突,也因聽聞過峪中流寇的傳言,因此並未加以重視。如今看來,就是這一幫人。”

“齊烈拉攏了他們?手腳夠快啊。”葉衡秋臉色陰沉。如今齊烈退守平峪關,卻始終以平峪關以西一百多里的宿原城為據點,阻擊著葉衡秋進一步南下。這也是峪州東部最大的城鎮,再往西方數十里便是情形難測的峪中十六川;峪中十六川的情報向來少有,葉衡秋也不想與峪中十六川的流寇打交道,本想調慕州的軍隊北上,對齊烈形成合圍之勢,且沒想到人還未到便吃了如此大一個敗仗。他們進軍的腳步再次受阻,先是齊烈,又是一幫流寇,遲遲無法向父親交代,他心情越發鬱悶。

”還不清楚他們是何目的,但與齊國公合作的可能性最大。“周途謹慎地答道。

葉衡秋又望向桌上的沙盤,問道:”慕州如今還有多少能調動的人馬?“

”據錢將軍殘部說,所有人馬大概萬餘,但此事傳回慕州後,怕是影響慕州士氣,何況慕州與峪中、平峪關間並無阻隔,若是盡數調出……“

”那就不必告訴慕州錢大川的事情。“葉衡秋打斷了周途,“一夥流寇能成什麼氣候?你親自跑一趟,先鋒營和槍營給你調配,以探明虛實,牽制敵人為主,不可戀戰。但也不可過於客氣,要把他們壓在峪中十六川,冒頭便殺!”

“是!”周途重重點頭應道,一嗓子下去,把剛剛面對葉衡秋的惶恐與不安都沖刷掉了。

“另外挑一個錢大川部署中精明能幹的將領,速回慕州,此次失利的事情隻字不許提。吩咐他兵不貴多,挑選五千精騎,繞開峪中十六川靠東走,紮營後傳信,一同攻下宿原城。三個月內,本王要打到平峪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