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料到了山頂,卻是一片荒蕪,只有一顆好似天外飛來的巨石,顫巍巍的立在一旁,此外再無甚特異之處。
若雨大急,手臂輕輕搖動,想喚醒李燕飛問路,卻是一點反應也無。
她獨自站在山崗之上,一陣秋風襲來,只覺心底隱隱有個聲音在呼喚:“他已經死了!便算找到他師父也沒用了!”
若雨搖了搖頭,盡全力不去聽到這個聲音,不停的告訴自己:“便在這附近,他師父必然便在這附近!”
但又哪裡有半點人的影子?
若雨一直在心中告訴著自己要堅強,畢竟身邊一個能依靠的人也沒有了,家人們遠在光州,小綪等在山腳之下,手中的李燕飛卻連是生是死都不曉得。
她不敢碰觸他的脈搏,不敢感受他的心跳,只一步一步的奔著,找尋那一點渺茫的希望。
怎奈在山頂來回賓士,仍是一點人跡也不曾發現,若雨不肯放棄,回頭向適才上山的路徑奔去。
山道兩旁仍是洞穴密佈,若雨卻無心理會這些自然風景,奔著奔著,又回到那個魯師哥附近。若雨心道:“便是豺狼虎穴也要給他闖了進去!”
左手託著李燕飛的背脊,右手便使勁去搖那魯師哥的肩膀。不料他一臉痴痴呆呆,恍若未覺。若雨大怒,心道:“要找我麻煩偏生就有一堆力氣。”
將他用力往地下一推,折向山上走去。
若雨心道:“他說過這邊便是他們的範圍了,到底為何不見半個人影?”
突然,一句話如五雷轟頂般,閃過了她的腦海:“這裡是我派門人練功之所。我派在山上成立,用的也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洞穴。”
若雨在心中暗罵自己:“他早說過他們門人都在山洞裡練功,我怎地蠢到一直在外邊尋找?”
又想他師父必然是派中地位崇高之人,便尋到最靠近山頂的一個山洞,奔了進去。
怎料才方踏進一步,三枚鐵蓮子朝自己眼前疾飛而來,若雨一驚,忙低頭閃避。
所幸這鐵蓮子準頭取的甚高,才給她輕輕巧巧地避過了。跟著聽得一人喝道:“什麼人?”
聲音清脆,卻是女子聲口。
若雨心臟緊張的怦怦而跳,抬頭望去,只見眼前二人手執單刀,神情緊張的盯著她。
右首那人容貌秀麗,是個白衣少女,左首一名男子身材高瘦,神情剽悍,左手緊握著垂在腰間,想是扣著暗器。
若雨走上一步,道:“無意擅闖此處,十分抱歉。我來此別無他意,旨在救治一位身受重傷的朋友,請問你們知道他的師父身在何處麼?”
說著微微低頭,望著懷中的李燕飛示意。她擔心誤會又生,是以一開口便先行道歉。果然她這話一說,眼前兩人的神色都放鬆了些。
那高瘦男子因若雨背光,看不清她面貌,走上兩步,突地看見若雨面容姣好,低聲笑道:“這小子真是好福氣,竟給這樣一個標緻的女孩兒抱著!”
他話聲雖低,但山洞空間封閉,洞內二女盡皆聽得清楚,若雨只羞的滿臉發燒,那白衣少女已走上前來,斥道:“師哥,你別胡說成不成,這一看便是性命垂危,沒得給外人聽見了,敗壞我派的風評。”
若雨聽她給自己解圍,心中感激,朝著她笑了一笑,那女子報以一笑,不經意間看了她的容貌,心中也是暗驚:“不意人間竟有如此好女子!”
那男子笑道:“我都講得這麼小聲了,你還聽得見?”
那白衣少女忙回過神來,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說著彎下身去看看李燕飛面貌。一看之下,大吃一驚,道:“這……這可不是文師哥麼?”
不覺退了兩步。
那男子奇道:“是文師弟?”
說著也向他望了一眼,見果是李燕飛,舌頭一伸,賠話道:“姑娘,我適才的玩笑話可別跟這裡的人說啊!我是他師兄,我們師父正在裡面閉關,才命我和這名師妹守在此處。雖然本是不能打擾,不過現在事態緊急,你進去應該也是不打緊,儘量往山洞深處走去便是了。”
若雨聽他說得禮貌,心道:“怎麼這二人一見是他,反應都是如此之大?”
但心中掛念李燕飛傷勢,自也無意多想,謝了二人,便快步朝裡走去。
怎料這山洞雖深,卻是愈來愈窄,到得後來,若雨已是非得彎腰才能前行,幸好眼前始終閃著一線光芒,她才毫不猶豫的繼續前行。
走出百餘步,終於視野漸漸寬廣,耳聽一陣鶯啼,幾隻蝴蝶飛過,眼前一亮,竟又到了另一天地。
若雨大喜,只見眼前一座小小石橋,橋下流水潺潺,清澈見底,想來是山泉的一支,趕緊走過橋去。
那小橋的另一端卻是一片竹林,青翠蓊鬱,一片生機,若雨心中憂懼頓減,細看那修竹掩映之間,隱隱透出一幢白色的建物。
若雨心道:“想來此處便是他師父所居之地了。”
忙大踏步穿過竹林,奔了過去。
到得那建物門前,若雨才瞧清了是一幢白色的小屋,似是以漢白玉所建成,散發出秀雅的氣息。比之祁夏清的足赤宮,可說是完全相反的兩面,一個繁大,一個小巧;一個高貴華麗,這個卻是清雅恬靜。
若雨輕輕在門上敲了幾下,問道:“有人嗎?”
隔了一會,卻是無人答應。若雨輕輕推了門,不料竟是應手而開,原來沒有栓上。若雨有些緊張,悄聲道:“不好意思,打擾了!”
便抱著李燕飛走了進去。
那小屋裡並無燈燭,只有陽光斜斜地從一旁的窗戶透了進來。若雨小心翼翼地向前走著,口中仍是問著:“有人嗎?”
卻始終不聞答覆。環顧屋中,卻是一張桌椅也無,若雨心道:“莫非此處已是荒廢無人居住?”
可細觀牆角窗沿,卻是纖塵不染,要說無人打理,倒是絕不可能。
突覺鼻中一陣清香,若雨只覺渾身舒暢,不知不覺地跟著香味前行,這才發覺正前方的牆面右側有道暗門,那香味似乎便是從門縫中透出。
若雨恍似失了神一般,不由自主的推開了那道暗門,向裡走去。
進門後,只覺那陣清香來自自己左側,一轉身,卻見一個仍是漢白玉打成的茶几,其上一個小小燭臺,上面放了一個茶壺,裡頭的茶水正自沸騰著,那股清香便是從這茶壺的壺嘴中散出。
若雨心道:“這是什麼茶?怎地我從來沒聞過?又竟是這般香法!”
正待湊近再聞,忽地心思一片清明,想起了李燕飛傷勢沉重,這當口豈有工夫去管這茶香,猛然抬起頭來。
正待尋人,卻聽得一人低低“咦”了一聲,低聲道:“這女娃子居然能抵抗我『白玉茗』的香味,不簡單啊。”
若雨吃了一驚,只覺聲音便在身後,忙轉過身去。一回頭,豈料竟是沒半個人影,心中大駭:“適才是誰在說話?”
突聽得“咳咳”兩聲,若雨又忙轉身,只見一個龍鍾老婦坐在牆底的一張木頭椅上,掩著口正自咳嗽。
若雨見她咳得厲害,不覺起了憐憫之意,緩緩走過去道:“老婆婆,您沒事罷?”
說著掏出自己手帕,遞給了她。
那老婦並不接過,抬起頭來,呆呆的望著上方,又咳了幾聲,才道:“老了,老了,不中用了。老婆子已是一腳踏進棺材裡囉!”
若雨見她咳得可憐,心道:“想來這便是這婆婆的家了,真不曉得她怎會獨居此處,都沒人照顧?”
一躬身道:“婆婆對不起,我不識得這裡道路,誤闖寶莊,真的是非常抱歉。婆婆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麼?”
那老婦恍若未聞,喃喃道:“要幫忙……要幫忙……。”
若雨見她呆得厲害,心中害怕,只道自己說錯了話,便想趕快逃離,道:“既然婆婆沒事,晚輩告辭。”
那老婦忽地低下頭來,目光如電,在她臉上掃了一回,又自上望。
但她這動作快得一閃而逝,若雨只覺一陣寒意,機伶伶地打了個冷顫,卻是無法確定那老婦適才究竟是否朝自己看來。
正待轉身離去,忽聽得一陣細若蚊鳴的聲音鑽入耳中:“我沒事,可你好像有事啊?”
聲音雖輕,卻是清楚無比。
若雨雖見那老婦口唇未動,但想此處再無別人,便對著那老婦,恭恭敬敬地答道:“晚輩只欲治好我朋友的傷,再無別事。”
那老婦嘆了一聲,道:“放下罷。”
若雨只道她言李燕飛已無法可救,驚道:“什麼?”
聲音竟也微微顫抖。那老婦將頭低下,凝望著她清澈的雙眼,緩緩地道:“我是要你把阿隱放下。不是叫你放棄。”
若雨既緊張又害怕,腦中一片混亂,茫然不知所以,心道:“這什麼意思?阿隱?把阿隱放下?”
猛然想起:“他的名字便是李燕飛,那這老婦說的阿隱,顯然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