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城門外，士兵們的哀嚎與打鬥聲已經持續了兩個多時辰。
半旬不間斷的大雪早已讓這片大地銀裝素裹，積雪漫過小腿肚。
若不是因為有積雪，此地恐怕已血流成河，但是白與紅的互動錯亂，似是更顯得觸目驚心。
城牆之上，寒風如刀，切割著每一寸裸露在外的肌膚，也似乎想要割裂這沉重絕望的空氣。
李辭憂凝視著下方那觸目驚心的慘況，嘴角不禁勾起一抹苦澀的自嘲。
他緩緩轉身，目光深邃地望向身旁的李去病，聲音中帶著幾分無奈與質問。“父王，這都過去多少天了？我們期盼的京師援軍，究竟在何方？”
自七日之前，他們便已派遣使者緊急奔赴京師求援，然而時至今日，那期盼中的援軍卻仍舊如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李去病聞言，不禁仰天長嘆，眼中滿是蒼涼。
他緩緩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疲憊，“辭憂，我們再等等吧。或許援軍正在路上，只是被某些事情耽擱了。”
李辭憂聽到這句熟悉的答覆，臉色卻愈發陰沉。
數日來，每次詢問，得到的總是這樣的回應。
他心中的不滿與失望如同潮水般洶湧而來，終於忍不住大聲說道：
“等？父王，您難道還沒看出來嗎？皇上壓根就不想出兵馳援我們！我們再等下去，也只是徒勞無功！”
李去病聞言，眸光瞬間變得凌厲起來。
他嚴厲地斥責道：“放肆！你怎敢對皇上如此妄加議論！就算皇上暫時沒有派兵來援，我們作為臣子，也必須堅守幽州城，這是我們的職責所在！我們可以犧牲，但幽州城的百姓不能無辜喪命！死守幽州城！”
李辭憂的目光穿過紛飛的雪花，再次落在下方那片混亂與血火交織的戰場，心中的悲憤如同被寒風點燃的火種，熊熊燃燒。
“父王，”他再次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難道我們真的要在這無盡的等待中耗盡最後一絲力氣嗎？”
“援軍不至，糧草將盡，再這樣下去，幽州城遲早會落入敵手，到時候，不僅是我們，連同這滿城的百姓，都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李去病望著兒子那雙充滿不甘的眼睛，心中五味雜陳。
他緩緩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彷彿要將這刺骨的寒風連同心中的憂慮一併吞下。
“辭憂，你可知，為將者，最忌心浮氣躁。”
李去病的聲音嘶啞，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底深處擠壓而出，“皇上是否出兵，自有他的考量。或許是因為京師也有難言之隱，或許是在籌備更大的計劃。我們作為臣子，能做的只有堅守，直到最後一刻。”
“可是，父王……”李辭憂還想爭辯，卻被李去病打斷。
“沒有可是，辭憂。”李去病轉過身，目光堅定地望向遠方，“男兒戰死沙場，為國捐軀是莫大的榮耀。”
一名士兵匆匆跑來，手中緊握著一封密信。
“王爺，京師急報！”
李去病與李辭憂同時心頭一震，連忙接過密信。
展開一看，只見信中言辭懇切，告知他們援軍已在路上，因天氣惡劣，行程有所延誤，但預計明日即可抵達。
李辭憂緊繃的神色稍稍緩和，可眼底仍有疑慮。
而李去病臉上終於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但隨即又凝重起來：“雖然援軍將至，但我們仍需謹慎行事。傳令下去，讓將士們加強戒備，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大戰。”
城牆之上，父子倆並肩而立，望著遠方漸漸模糊的天際線。
......
夜色如墨，山谷之下，鵝毛大雪紛紛揚揚。
寒風呼嘯，帶著刺骨的寒意，彷彿要將一切生靈都凍結在這無盡的寒冷之中。
然而在這寂靜的山谷之下，卻有一支隊伍在默默地休憩。
許安身著厚重的鎧甲，手持長劍，站在隊伍的前方，臉上帶著一絲疲憊。
從京城出發，他們已經連續行進了三日三夜。
王文衛作手持酒壺和乾糧，走到許安的身邊，遞給他一杯熱騰騰的酒和一塊熱餅。
“許大人，天氣愈發冷了，喝點暖暖身子。”
許安微微頷首，接住遞過來的酒壺與幹餅。
他舉起酒壺，輕抿了一小口。
剎那間，彷彿有一道暖流迅速流淌過他的喉嚨、胸腔，並向四肢百骸蔓延開來，驅散了縈繞在他身軀之上的絲絲寒意。
許安頓覺精神一振，一邊咀嚼著手中的幹餅，一邊開口詢問道：
“王將軍，不知我們距離幽州大約還有多長時間的路程？”
站在一旁的王文衛聞聲，趕忙從懷中掏出一幅精心繪製的地圖。
他將地圖平鋪在一塊平整的石頭上，藉著微弱的月光，全神貫注地審視起來。
片刻之後，王文衛抬起頭來，“依末將之見，如果咱們即刻啟程上路，不出三個時辰便能抵達幽州。”
“只是待到那時，天色尚黑，黎明未至，倒是一個發動奇襲、出其不意的絕佳良機啊！不知大人是否打算此刻就下令讓將士們連夜行軍趕路？”
許安緩緩地搖了搖頭，抬眼望著北方的方向，沉默不語。
許久之後，他才輕聲說道：
“還是先讓大夥再歇息一個時辰吧，務必讓每個人都養精蓄銳，儲備足夠的體力才行。”
“這三日來，他們一路馬不停蹄地連續急行，早已是人困馬乏，身心俱疲。倘若此時貿然催促他們強行出征，只怕到時候眾人的戰鬥力將會大打折扣。”
王文衛聽了許安所言，不禁暗自點頭稱是。
士兵們聽聞此訊後，一個個緊繃的神經終於稍稍鬆弛下來，臉上也不約而同地流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
一個時辰過後，隊伍重新整頓出發。
大雪依然下個不停，馬蹄踏在厚厚的積雪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當離幽州城還有一段距離時，前方突然陣陣廝殺聲。
許安勒住韁繩，示意隊伍停下。
他眯著眼打量著幽州城不遠處的動靜，沉思片刻後道：
“王將軍，你派人前去探查一番。”
“是！”
王文衛帶著幾名身手敏捷的探子悄然向前摸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