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份人的心理素質，不管這個人本身有沒有意識到，其實都是在不斷前進的。
碰到更多的事，見到更多的人，身心自然也會受到影響。
也許有惡人忽然幡然醒悟，也許有好人就此墮落。
但李林甫從不覺得自己變了。
奚人王從先前的愕然中清醒過來，隨即不著痕跡地收回手，手指藏在袖子裡搓了搓，似是在盤算。
當年大唐太宗文皇帝光照四方的恩澤早已消散，後繼者李治和其媳婦自然處處都遠不如當年的天可汗。
更何況武周時期，朝廷還曾在武后盛怒之下三次出兵征伐奚人，就算是唐人這邊打輸了好幾場，但大唐和奚人之間的戰端一開，最吃虧的其實還是奚人。
人家戰死一個兵卒，後方還有十個後備兵卒等待補充，而奚人則是死一個就少一個，要是大唐咬咬牙繼續開戰，奚人只要輸一次，便會迎來滅種的下場。
這就是底蘊的不同啊。
奚人王心裡嘆息一聲，他現在身上其實也有大唐賜予的官職，本身只要願意，也可以自稱是唐人。
但現在卻有另一個機會擺在了自己面前。
李林甫對旁邊示意了一下，一名侍衛猶豫片刻，恭恭敬敬遞上了一隻胡床。
李林甫接過胡床，大馬金刀地坐在沉默不語的奚人王面前。
“唉......”
奚人王終於開口道：“請問貴使，本王的女兒，在王府中過的可好？”
這是故意問的。
奚人王知道王府中就算不是三宮六院七十二妃，但裡面的漂亮女人應該會很多；但他也知道，自己的“女兒”，在王府女眷裡面，是能說上話的。
平西王本身對自己的態度肯定不是信上這般敵視，但奚人王想要再確認一下。
不等李林甫回答，奚人王便繼續道：“本王帳下勇士尚且有二十萬，可以幫平西王縱橫北方，算是......今年替小女添置的一點嫁妝。”
李林甫坐的微微端正了些。
平西王的信裡明白無誤地警告奚人王不要再搞小動作，但李林甫卻知道，自家大王有隨心所欲的餘地，可自己這種手下人卻沒有。
旁人都覺得王爵已經是極限，但李林甫覺得，還不夠。
他看向奚人王，認真的問了一句話。
......
“你想做皇親國戚嗎？”
金城公主依偎在王鎮懷中，手指牽繞著王鎮的髮絲。
“只要做了我大唐的皇親國戚，就算你再從宗族中另擇一位幼帝，你此後也可是名正言順的輔政，而非權臣在位，更不必受天下人的指責。”
王鎮不是很喜歡被女人教著做事，
所以他伸手在她頭上輕輕一彈，聽年輕女人發出柔媚的輕哼，卻毫無憐惜道：
“這話是誰教你的？”
金城公主閉目不答，直到王鎮手上的力氣加重，她才從輕哼變成了求饒，繼而睜開眼眸，看著面前的惡人。
“是......本宮自己想的。”
王鎮漠然道：“不需要。”
金城公主有些不明白，自己是站在王鎮的角度去思考事情，確保利益最大化，為什麼他就是不領情呢？
她忽然咬咬牙，掙扎著從他懷裡坐起身，冷聲道：“難不成你不敢？”
“有什麼不敢？”
金城公主的情緒有些上來了，她抬手撫上王鎮的臉，說道：“本宮都敢不要名聲，把這清白身子送到你嘴裡，你現在還推三阻四，到底是不是在玩弄本宮？”
“玩了公主，就得當皇帝？”
王鎮回答道：“我大唐駙馬應該還有幾位，要不要讓他們去試試？”
金城公主用力推了一下王鎮，但沒推得動。
“難道非要等本宮懷了你的孩兒，到時候我抱著孩兒跪在你面前苦苦哀求，你才敢做那事嗎？”
女人的發散性思維真的是太強了。
王鎮搖搖頭，簡短的回答道：“我現在是權臣，所以我現在做事可以越過某些規矩，我做出多大的功績，人們就算再不情願，也還是會認可我的本事。”
“可是做皇帝又怎麼了？”
金城公主不解道：“做了皇帝，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天下人都會聽你的命令。”
“且不說天下人到底服不服我，就算是我真做了皇帝，真有了什麼功勞，他們也會給我編造各種故事，然後說......我就是天命。”
“天命不對麼？”
王鎮搖搖頭：“如果說我的一切都是老天爺教我做的，那我剛才和你睡覺，究竟我和你睡，還是老天爺在和你睡？”
饒是金城公主的心理已經很強大了，但還是被這話聽的一愣，喃喃道：“是你啊......”
“但以後天下人會編排說你和一頭龍或者什麼玩意睡了一覺，然後生了咱們的孩子。”
“豈有此理！”
金城公主勃然大怒，但片刻後卻又回過神來，覺得被王鎮把之前的話題岔開了。
但這時候王鎮已經穿好衣服站在旁邊，同時把散落在地上的肚兜裙裳遞過來。
“自己穿。”
出門的時候，等候在外面的宮人立刻對他躬身施禮，王鎮打了個哈欠，心想著如果在宮裡睡過一覺就算是當過皇帝，那自己早就當膩了。
站在宮門外的時候，陳玄禮問他去哪兒，王鎮想了一會兒，道：
“平王府。”
......
東都一役後，李隆基就像是被扒光毛的白雞，只能縮回窩裡取暖。
朝堂起初爆發出了極強的清算聲音，要求嚴懲平王，哪怕是一些曾經支援過平王的大臣也同樣如此，彷彿看到了拋下自己另覓新歡的渣男，所以報復的慾望正在高漲。
也得虧是王鎮在其中發力，使得王黨在此事之中大多保持靜默，並未明確表態，這才讓朝堂上的聲音為之一低。
書房內，李隆基身著黑色雲紋常服，正在低頭看書。
他神態與平日裡無二，只是臉上的皺紋增添了幾分滄桑之意。
“哆哆哆......”
有人在外面輕輕叩響房門，李隆基低頭不答，片刻後，外面的人輕輕推開房門，端著一隻茶盤走進來。
她跪坐在李隆基身側，將剛煮好的茶水倒入杯中，隨即熟稔地加上各種佐料。
“這些以後少加。”
平王妃一愣，平日裡丈夫最喜歡喝自己的手藝，怎麼今日又......
李隆基合上書卷，輕嘆一聲：“王鎮曾跟我說過，茶里加的東西太雜，對身子不好，我從今日起，需得好好將養身子了。”
“啊？”
平王妃納悶道：“可您還年輕啊。”
“哼，”李隆基搖搖頭，說道：“不能贏的比他多，至少得活得比他久吧。”
平王妃猶豫了一下，便只在茶中加了一點東西點綴。
而這時候，外面又傳來腳步聲，平王妃立刻起身去開門，對著門外的婢女說了幾句話後，她關門回頭，有些急切道：“王公來了。”
......
“見過王妃。”
無錯書吧王鎮對著面前的美豔婦人拱手一禮。
雖說她經歷的事情也不算少了，但畢竟還很年輕，而且也是大家族裡出來的女子，臉上依舊帶著溫和的笑容，分寸拿捏的極好。
雙方並未分賓主坐下，王妃寒暄幾句，隨即道：“夫君在書房，還請大王移步。”
王鎮微微頷首，他隨意打量著周圍的陳設，只覺得略有些熟悉。
自家的王府其實也是平王府派來的工匠幫忙修建的，所以“裝潢”上有些相同之處，再看看領著婢女走在前面嫋嫋婷婷的王妃，王鎮差點還以為這兒是自己家。
好在書房不算太遠，王妃領著婢女隨即停在門口，恭敬示意了一下，王鎮便自己推開門走進去。
他倒也不怕裡面會不會有埋伏之類的，就如今的朝堂而言，如果不是自己護著，平王滿門上下早就被朝堂上代表關中的勢力殺之而後快了。
推開門的時候，裡面裝設略有些清冷，李隆基身著黑衣坐在裡面，輕輕搖晃著茶杯。
王鎮瞥了一眼，看見他茶杯裡面居然飄著滿滿的......枸杞。
“王兄請坐，”
李隆基並沒有起身迎接，而是坐在那兒，淡淡道：“我有個不情之請，想跟你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