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我?”
我雖然不是他們佛家之人,但是對於因果命運,我也算了解一二。
而此刻,阿龍和阮真的事,我心思無比沉痛,便問道:“阿龍和阮真註定了不能在一起嗎?這難道就是他們的因果?”
“命數,因果,哪怕是地藏王菩薩,依舊沒法掌控。”長生苦笑一下,“眾生孽緣,生死之間,六道之內,萬物虛假,情愫為真,他們有無數選擇,可他們心甘情願選擇了現在的結果,所以眼下,這就是他們的命。”
我沉默著,沒著急說話,只是覺得有些悲傷。
我其實也知道這就是阿龍和阮真的命數。
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地藏王菩薩就曾點化過阮真,讓她看到了自己的未來。
其實她和阿龍不一樣,作為無本魂,她還有自己的人生,那便是與江菲菲一起,好好的活下去。
但是她們自己放棄了。
為了阿龍,這個可憐的姑娘願意去死,哪怕是地藏王菩薩,一樣阻止不了。
包括我,地藏王菩薩曾在我的堂單中出現過。
帶走長生之前,他對我說過,我命裡註定有此劫難,希望我也能放下。
大概也是因為這句話,我在最後選擇了放手,讓小白迴歸人海,與我緣分盡斷,再也沒有了交集。
那是不是說,現在就是我最好的選擇呢?
如果我執意和小白在一起,會不會也像阿龍阮真一樣,成為某種遺憾,永遠飄蕩在三界之內,像是一抹塵土。
我突然頓悟,原來,命運還抓在我們自己手中。
是何選擇,其實都看我們自己。
有人說一念天堂,一念地獄,正是如此。
我長長的嘆了口氣,可能是看開了,也可能是沒看開。
可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哪怕再來一次,我和阿龍還是會各自做出如今的人生,這就是我們。
“老林,你看開了。”長生終於主動開了口,“從今以後,你的人生不會再有諸多劫難,這是你的因果,是你的未來,好好活著吧,感受花草樹木的成長,替我和那些已經回不來的人,多去看看這個世界的風景。”
長生已經是地藏王菩薩的座下弟子了。
他無所不能,甚至可以穿梭六道,洞悉因果。
可是他沒得選。
如果可以,他可能更想回到某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依偎在陸老太太的懷裡,感受來之不易的安寧。
說起這些,我想起了舒善,忙說道:“長生,其實舒善……”
“我知道,可那終歸是我俗世中的過往,我既已脫離六道,自該放下。”
長生把我的話堵了回去,他步步生蓮,金光漸染黃土地。
眼前的枉死地獄逐漸模糊,再恢復時,已經是在沒有顏色的陰間酆都城裡。
“小僧只能送道友至此,往後的路,還望你自行體會。”長生感嘆道,“世間萬物,皆是如此,道友還有選擇的餘地,希望你日後謹慎思考,慎重選擇。”
我苦笑一下,感覺比哭都難看。
見長生想要離開,我只能雙手合十,對他恭敬道:“小師傅,後會無期。”
金珠再次憑空出現,綻放出了層層金光。
“阿彌陀佛。”白衣小僧背對著我,聽聞此言,他稍稍轉頭,在離開之際的最後一刻,輕聲道:“老林,麻煩你幫我轉告舒善,她的長生哥哥……很想她。”
話音未落,光芒暗淡,長生回到了他的地藏王菩薩廟。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我自言自語道:“好,我一定幫你轉告。”
收拾好心情,我四下打量了一圈周圍,這裡大概是陰間酆都城的邊緣地帶。
離我十幾米開外有幾個小攤,賣的都是些香燭貢品,還有倒扣飯。
除此之外,小攤對面是一片荒蕪的平原,地面上滿是人眼形狀的花,隨風搖曳,好像在正目不轉睛的望著我。
我本想著打聽打聽,從哪可以直接去陰集,畢竟現在距離我和阿龍下地獄少說過了一個月了,夏伊嵐劉爽不可能在回陽路為我駐守引路燈籠。
沒有引路燈籠,回陽路錯綜複雜,我九成九會迷失在陰陽交錯的混沌中,不能冒這個險。
可是我又一看,見到了倒扣飯。
以前我貌似答應過小白,如果再有機會,會帶她來嚐嚐倒扣飯是什麼滋味。
現在小白不在了,我想替她嚐嚐,也算了了那個大饞丫頭的一樁心願。
有了這個想法,我又一摸兜,新的問題出現了。
我上哪弄錢去呢?
百納容身符一直被阿龍帶在身上,除了紙壺,其他東西都隨著阿龍一塊魂飛魄散了。
我身無分文,兜比臉乾淨,別說冥幣了,就是把紙壺拆了都湊不出一張A4紙的大小。
這可真是一分錢難倒英雄漢啊。
我又四下看了一圈,還真別說,又碰上熟人了。
幸好我遇上了長生,他知道我在陰間跟誰走的近,直接把我送到這裡,就是想幫我最大可能降低反陽的危險。
我心中一陣溫暖,徑直來到賣陰酒的攤位前,問道:“四爺,陰酒怎麼賣的?”
不錯,這個攤位正是那奸商付老四的。
此刻的他正怡然自得躺在攤位後的搖椅上,用草帽蓋住腦袋,優哉遊哉的享受著某個安寧的一天。
在陰間這地方,酆都城掌控生死,十八層地獄羈押芸芸眾生,有陰帥帶著陰差為非作歹,也有不為人知的山林中,妖孽橫生,專門吃人魂魄。
這裡是人死後必去的世界,在這裡生死沒有定義,魂魄如同草芥,反倒是他付老四,找到了自己的舒適圈,躲在這陰酒攤位後一睡就是幾百年。
相安無事,只是有些無聊。
不過,相比起他那驚險刺激的人生,現在的無聊生活對他來說,也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前文也提到過,我在夢境中被曹湧德坑害致死無數次,無意間覺醒了前世今生,知道自己就是悠悠歷史中的某位真徒。
我與付老四其實早在前世中就見過。
或者說,就是面前這個錐子臉的奸商害死了我。
可那終歸是我自作自受,這麼多世過來,愛恨情仇全不重要,我現在叫林之中,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現代人、收池人、護法陽,卻再也不是那個一人之下的真徒了。
他看不出我的前世,我也沒必要跟他說的那麼透。
“咱家這陰酒口感醇厚,五十六度飛天醬香型的,賣的也是真實惠,二百億一兩,一千億再贈你一兩,保證讓你體驗到那鬼上鬼的滋味。”
這付老四草帽都沒摘,出口成句,比奸商都奸商。
我記得清清楚楚,早在我第一次趕陰集的時候,他就玩過這一套,當時是一百億一兩,還答應我跟他賒賬,把我往死了宰。
現在我算是看明白了,啥人到了付老四這都是眾生平等,不光活人他宰,死人他也不放過啊。
相比起我,他宰別人更狠,奸商都是他孫子。
“我都叫你四爺了,你不能便宜點?”
“是啊,你沒提醒,四爺我都沒想起來。”付老四草帽還是沒摘,他嘴角一咧,“既然你聽說過四爺的名號,那四爺就不能坑你這種剛死的新鬼,這樣吧,成本價一百五十億一兩,你剛死,家裡人肯定沒少給你燒紙,活著的時候陽間那茅臺喝不起,死了還不得享受享受?”
我翻了個白眼,一把摘下了付老四腦袋上的草帽:“四爺,要不你再看看我這張臉呢?一百五十億,虧你說得出來。”
“四爺不用看就知道是你林之中。”付老四嘿嘿一笑,看到我,他沒有絲毫驚訝,“這不是跟你開個小玩笑麼,瞧你,一點幽默細胞都沒有。咋上這逛游來了,死了?”
我苦笑一下,點了點頭:“嗯呢,死了,死的透透的。”
“沒事,四爺這有地方,你要是不願意投胎,就在四爺這湊合湊合,當個賣酒的小販子吧,反正你林之中在陽間也有傳承了,不怕收池人斷了根,四爺我這陰酒還能賣出去。”
我嘴角抽搐兩下,翻了個白眼:“四爺,別扯犢子了行嗎。”
“好心當成了驢肝肺啊,那你小子找四爺幹啥?”
我直言不諱,說出了我的來意:“我還能反陽呢,這不尋思跟你待幾個月,等中元節了一塊去陰集,溜回去麼。”
“你小子膽挺肥啊。”付老四上下看了我一眼,“陰集這地方哪是你說跑就跑的,前兩年有個小子就嘗試過你這一套,到現在還沒找到魂呢,準是魂飛魄散了,你真要試試啊?”
他這一提醒,我也想起來了,確實有這麼一回事。
前兩年我趕陰集的時候,明顯看到來來往往身穿白馬甲鎮守陰集的陰差換了一批,個個身強體壯的。
我當時還挺納悶,怎麼這陰集沒事閒的換陰差了,敢情是這麼回事。
可是我現在還有其他的選擇嗎?
答案是否定的。
專屬於送葬人的回陽路已經沒有引路燈籠的指引了,不從陰集這跑,我總不能求陰差給我開門,從陰差的回陽路反陽吧?
那幫傢伙不得打死我?
於是我下定了決心,對付老四說道:“四爺,您老人家快行行好吧,我就這一條出路了,不走這條道我就真沒法反陽了,到時候我假死變真死,就只能天天在你這借酒消愁了,先說好,我一分錢冥幣都沒有。”
“那可使不得。”付老四一聽我要喝他的陰酒,還沒有冥幣,忙把頭搖的跟個撥浪鼓一樣,“唉,那你就先在四爺這待著吧,距離中元節還好幾個月呢,到時候我再告訴你怎麼跑,先說好啊,事是你乾的,跟我可一丁點關係都沒有,要是鬼差陰兵查起來,你得自己把事扛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