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銀子誰給你的？”
聽著李芳華的聲音如往常一樣沒什麼起伏，顧南枝也沒多想，而是實話實說道：“這是用命換來的！”
李芳華聞言，雙目一凝，看向顧南枝的眼神充滿了探究，很明顯的，她沒有明白顧南枝的意思。
“今個兒狗蛋娘受了吳老七媳婦兒的挑唆，來家裡用扁擔打了我幾下子。”
顧南枝也不等李芳華追問，主動開口解釋起來。
“我的頭就是當時被打破的，後來我就暈死了過去......後來小木頭帶著村長以及一些村裡人都趕了過來，他們以為我被狗蛋娘打死了！”
“見我沒事，大家就替我主持公道，這銀子就是狗蛋娘以及吳老七媳婦兒對我的賠償，一共八兩，我想著村長今日辛苦了，就自作主張拿了一兩銀子給村長當謝禮！”
顧南枝避重就輕，將事情的經過大概講訴了一遍。
李芳華聽了卻只是皺皺眉頭，盯著她沒有說話。
說實話的，在這個村子裡生活了十來年，村裡人的個性李芳華比顧南枝清楚，如果顧南枝今天真被打死了，那些人應該會因為出了條人命而不得不為她主持公道。
可現在顧南枝人沒事，還獲得了八兩銀子的鉅額賠償，這就有些說不通了！
因為李芳華清楚地知道，村長李根生是不會為了江家而去得罪人多勢眾的吳家人的！
“咳咳......我暈死過去之後，做了個夢！”
顧南枝見李芳華擺明了不相信自己的說辭，想了想，又開口了。
“我夢見了......”
說到這兒，顧南枝停頓了一下，她不確定李芳華在聽到兒子的訊息時會有什麼反應，不過白天的事情已經鬧開了，李芳華早晚會知道，與其讓她從別人嘴裡聽說，還不如自己親自解釋。
“我夢見了孩子他爹！”
“什麼？你再說一遍！你夢見誰了？”
果然，李芳華一聽顧南枝這麼說，一改剛剛沉默不語的樣子，整個人都變得激動起來。
兒子離家也快四年了，前一年還託人給家裡傳回來兩次訊息，後面就音訊全無了，村裡人都說他在戰場上丟了命，再也回不來了，可李芳華堅信兒子總有一天會回來，懷著這個信念她堅持了一年又一年。
現在突然聽說兒子竟然入了顧南枝的夢，李芳華的心裡頓時有些六神無主了。
“我夢見了孩子他爹！他......他說我太懦弱了，責怪我沒有保護好兩個孩子，還說我應該替您分擔家裡的責任，不能一味地靠您庇佑，讓您如此辛苦......”
“我的兒啊......”
聽到這兒李芳華終於繃不住了，捂著臉失聲痛哭起來。
之前兒子去當兵李芳華為了讓兒子安心，沒有哭，後來傳來兒子戰場上身亡的訊息李芳華因為不相信也沒有哭，可今日她實在忍不住了。
顧南枝見李芳華哭得傷心，也很心酸。
她懂李芳華的自欺欺人，也知道自己這樣一說，李芳華連最後一絲幻想也破滅了。可沒辦法，李芳華不願意接受的事實只能由她來狠心戳破，往後的日子還長，她也不希望李芳華守著那虛無縹緲的希望繼續過下去。
人吶!總是要朝前看的！
李芳華哭了好一會兒，先是嚎啕大哭，後來又默默流淚，顧南枝一直沒有說話，就這麼坐在一旁靜靜地陪著她。
良久！
“宸兒還說了什麼？他......有沒有話讓你帶給我？”
李芳華終於恢復了理智，聲音哽咽著開口了，那雙紅腫的雙眼充滿期待地看向顧南枝。
她沒有懷疑顧南枝的話，實在是四年來原主膽小懦弱卻又任勞任怨的老實形象已經在李芳華的腦子裡產生了根深蒂固的印象，她深信顧南枝不是個會說謊的人。
“他說，希望我們帶著孩子好好活下去！”
顧南枝將一塊乾淨的帕子遞到李芳華面前，柔聲說道。
李芳華接過帕子，再次沉默了起來。
似乎是有些失望，兒子竟然只留了隻言片語給自己。
“娘，您也別怪孩子他爹沒有入您的夢，我想著估計今日是我傷了頭，差點斷氣了，孩子他爹這才能託夢給我，以前我聽一些老人說過，只有臨死的人才會見著一些平日裡見不到的......”
“我明白！”
李芳華一向堅強，此刻還是免不了心酸難忍，眼淚又嘩啦啦往下流了起來。
“娘，以前是我不好，整日渾渾噩噩的，什麼事兒都指著您操心，今日孩子他爹的話算是讓我清醒了不少，以後我們娘倆兒一條心，將兩個孩子好好撫養長大，日子總歸會好的。”
“相信我，沒有什麼坎是過不了的！”
“好！”
李芳華聽著顧南枝這番推心置腹的話，點了點頭，這些年她是真的累了，如果顧南枝還立不起來李芳華都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
“這些銀子......真是那惡婦賠給你的？”
收拾好了情緒，李芳華將目光投向了桌上的幾兩碎銀。
“嗯！我被狗蛋娘幾扁擔打得暈死了過去，沒過多久被孩子他爹給罵醒了，醒過來後，狗蛋娘還在罵個不停，我......我想到孩子他爹的話，知道自己不能再任人欺負了。”
“所以......所以我大著膽子用扁擔將狗蛋娘給打跑了。”
“打得好!以前你就是太好欺負了，那些人才會可勁兒地欺負你，在背後說你壞話，往你身上潑髒水！”
雖然以前李芳華瞧不上顧南枝的軟弱，但也一直相信顧南枝不是那種不三不四的女人，所以李芳華對村裡那些亂嚼舌根的婦人也是十分不喜，現在聽顧南枝說她動手教訓了欺負她的人，李芳華也難得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嗯，我知道了，以後沒有人敢再欺負我們了！”
顧南枝鬆了一口氣，繼續道：“打跑狗蛋娘後我體力不支又暈了過去，小木頭就哭著跑去找村長了，村長帶了一大堆人過來，期間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等我再次醒來，李嬸子就說什麼詐屍了。”
“後來狗蛋娘又跑來罵我說我詐屍騙人，我十分生氣，便......便扯了個謊。”
“扯了什麼謊？”
李芳華聽得起勁，顧南枝卻停了下來，她下意識地追問道。
“我......我跟大家說孩子他爹回來了......”
顧南枝將後來發生的事情跟李芳華說了一遍。
“不錯！總算有些長進了！這些人就該吃點虧長點教訓！”
李芳華聽完，倒也沒有怪顧南枝用兒子的名頭去嚇唬村裡人，而是對顧南枝的做法給予了極大的肯定。她早年喪夫，中年喪子，生活中所有的磨難都是靠自己解決的，所以對鬼神一說並沒有太多的感覺。
在李芳華看來，活著的人遠比死人重要，如果因為兒子的鬼魂震懾住了村裡那些不懷好意的人，讓家裡的日子能好過一些，也算好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