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中二人依舊在閉目修行,花小陌心中一緊,丹凰兒察覺,安慰道:
“一定是故作玄虛,我們凰族的離火罩,從未被破開過。”
花小陌努力保持著清醒,低聲囁嚅道:“那…那若是不破開呢?”
丹凰兒不笨,一聽就知道她說的意思,神情微變。
“應該不會的……”
丹凰兒講完,猛地抬起頭,花小陌的神情也跟著緊張起來。
離火罩撐起的四面八方,圍滿了血魔子弟。
如今的花小陌太過虛弱,她只能無力的撐著身體。
丹凰兒說著說著,到最後聲音被無數血魔弟子的叫囂覆蓋。
雙方雖然隔著界壁,那嘈切的興奮談話卻灌入耳中。
此時,無論她實力恢復的有多好,也不免被這些言語驚的說不出打氣的話語。
“嘻嘻。師父這一劑千淫合和散,不知耗費多少光陰、物力!”
“遇上此毒,她們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摻雜了陰陽還屍粉,饒是這金鐘罩也抵擋不住!”
愈聽,丹凰兒臉色便愈發難堪。
花小陌待在旁側,她能聽到這些聲音,心也跟著漸漸沉入谷底。
刺鼻的粉末觸及界壁,並未被擋住,反而在烈焰加持下,更加迅速的滲透、揮發。
外界是喧笑和叫囂,花小陌的意識愈發消沉了。
她抽回手,緩緩朝溯源石摸去。
隔著外衣,亦能感受到那顆溯源石的熾熱。
就算加劇黑棺氣運,應該也只能回溯了。
想著,花小陌毅然催動。
溯源石頃刻湧現華芒,下一刻,其上數目變化。
花小陌睜開眼眸,看到眼前的景象後,忽然愣住。
丹凰兒在旁邊冷笑著說話,花小陌沒理會,而是四下觀望著。
她環顧一圈,先是看到了一眾血魔子弟,然後看到了血魔老祖,看到周圍那一圈琉璃碗狀的炎圈。
“血魔老祖?不過如此!這離火罩是我用自身精血而凝,你這等牲畜,懂些什麼?”
丹凰兒憤怒的叱罵著,花小陌則驚慌的伸出手,摸在胸口的溯源石上。
……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明明把天紀回溯的時間調整到了五日之前,為什麼時間只回到了三更前……
她探向溯源石,清晰的感應到那串古字:
【天紀八十日三更】
——【天紀八十日】
一個可怕的想法充斥了她的腦海——
花小陌再次把手伸向胸口,心中意念催動。
一剎,兩剎……
什麼都沒有出現。
血魔弟子依舊在滔滔不絕的叫囂,她還是停留在原地,周圍的環境沒發生分毫的變化。
花小陌慌了。
她抵上全副精力,然而從始至終,那個她一直以來都引以為傲的石塊……
只是微閃著,發出黯然不可及的光芒。
一次又一次,她的臉色愈發蒼白,思維愈發遲滯,大腦變得一片空白。
僅有的幾次,溯源石也只是幫她回到了半刻鐘前。
像是陷入了一個死迴圈,再無法從丹凰兒的火圈裡脫出。
溯源的時長也有,足足八十日。
難道……是自己精神狀態的問題?
可是以往,從未出現過這種情況。
隨著光陰流逝,她和丹凰兒再次陷入了一模一樣的絕境。
花小陌又一次催用溯源石。
可是這一次,她卻遭到了強烈的反噬。
“噗——”
“花小陌,花小陌!”
花小陌看著離火罩外黯然無光的天色,呆呆地跪坐著。
像是一種付出代價後所必然帶來的剝奪——
整個世界剝奪了她看到色彩的能力,瞳孔灰白一片。
丹凰兒抓著她胳膊,竭力喊她名字。
她不清楚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此時,血魔的還屍粉已經在結界之中彌散。
丹凰兒不斷咳著,她感覺周遭的視野愈發模糊,面頰也微微發燙。
她緊咬著下唇,殷紅的鮮血從嘴角緩緩流出……
她有著自己的尊嚴,至死也不會讓身體被那些血魔子弟玷汙。
丹凰兒不斷摸著地面,她在找那把白鳳流雲劍。
光陰緩逝,那種叫不出的燥熱之感蔓延身周,愈發嚴重了。
摸著摸著,沒摸到劍身,她反而摸到了一處溫軟。
花小陌竟然也在找一柄劍,她們的手自然而然的碰到一處。
“花小陌,殺了我。”丹凰兒忽然說。
“……”花小陌不說話。
丹凰兒反而朝她爬來,吃力的抓著她的手,按在自己喉嚨上:
“你還有氣力吧?能殺了我嗎?算是……”
“算是我之前……”
花小陌說不出話,她只能模糊的看清丹凰兒的輪廓。
她感到渾身發冷,意識在漸漸消退,好像連動一動都困難了。
阿婆離世時的熊熊大火,漸漸跟如今的景象重疊。
她想起來給阿婆講故事,想到跟秦涵月第一次見面,跟她在祈碧舟上游玩,又想到喜歡經常盤坐在蒲團上的三花貓師尊。
這是她第一次,產生了對瀕死的恐懼感。
忽然,一道呼吸聲漸漸粗重起來。
花小陌愣了一下,勉強動了動身體,望見一道身影緩緩靠近。
不知怎得,丹凰兒明明已經搖搖欲墜,此時卻紅上雙頰。
——而那道身影迅速覆蓋了視野。
……
外界的喧囂漸漸消逝,那些血魔弟子似乎已經離去,只等明早前來查探。
花小陌的長髮散落一地,看起來弱柳扶風,驕矜無力。
奈何真傳袍裙布料太好。
花小陌忽然一把將她推開,讓丹凰兒通紅的眼神短暫清明瞭一下。
她眼巴巴的看著花小陌,忽然撅著嘴,無助的大哭起來。
“你起開。”
花小陌緩緩坐起,她倚著身後的廢墟,薄朦的淚光在低頭時一閃即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