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裂般的痛楚襲來，花小陌大口喘息，背後冷汗涔涔，打溼了單薄的衣裳。

“是山匪！”

她心知命要絕矣，卻忽感一道刺目輝光閃過。

四下望去，周遭卻是熟悉的景象：

木板床、薄毯……那匪徒哪還在眼前？

她忙伸手一摸胸口，卻是一馬平川，胸無丘壑。

上面沒有絲毫傷口，疼痛也消失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

剛才發生的事情絕非做夢！

門忽地‘吱呀’一聲，中年人走進來，丟下了半塊餅子：

“小陌，你也體諒一下伯父伯母，伯父家裡也沒多少糧食……你安心待在這兒，伯父能虧待你嗎？”

他說完，沒理會僵在原地的少女，關門離去。

“這是……”

花小陌努力回憶著剛剛發生的一切，心裡忽然一動。

她取來行囊，翻找出先前那石塊來，也在此時，石塊迸發出陰冷的紫光，一道自明的資訊傳入腦海！

“流轉光陰，回溯過去？”

如炸雷般，她腦海一震：

“難道，按照原本的事情走向，我已經死掉，卻誤打誤觸，啟用了這石塊？！”

原來此石平平無奇，卻能令人逆轉未來，改寫歷史，回到過去的時間節點……

再看那石塊，其上雖波紋詭譎，紫氣氤氳，卻已蒙上了一層黯淡。

一道訊息自其上顯現：【天紀兩刻】

字眼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天紀一刻】。

“那就是說，我現在回到了一刻鐘之前麼……”

她心神一震，那就是說，不到一刻鐘，那幫山匪將再次襲村！

看著方外幽深而黝黑的院落，整個世界彷彿蒙上了一層詭譎。

官府的人呢？

山匪又怎會來這窮鄉僻壤？

來不及多想，她把石頭放進衣兜，迅速收拾東西，背上行囊，出了偏房，朝伯父母休憩的正房奔去。

她來到房門前，正要拍門呼叫，卻聽內裡傳來竊竊交談，抬起的手忽地停住了。

“——她到底就是個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她能知道什麼？”

是個中年女人的聲音。

“可是……”

“可是什麼？這樣的去給大戶人家當小婢，是她八輩兒修來的福分！”

屋外，聽到這些話的花小陌，心裡漸漸涼了下去。

“我倒不是這個意思，就是……真拿去能賣多少銀兩啊？”

“放心吧，我跟張家府上的管事老爺說好了，明天就來瞧，她反抗不了。

小小年紀，活該長得那麼騷俏……一掐都得掐出水，連我都妒忌……”

他們居然真要把自己賣掉。

小拳頭緩緩攥緊，花小陌的心徹底冷了下去。

她收回手，後面的話也再沒聽，頭也不回，獨自一人翻出了院落的矮欄杆。

望著周遭的家家戶戶，她知道，時間不多了。

目光望向壘在各家各戶牆外的木柴，她心下一狠。

一抱、兩抱……漸漸所有木柴都被堆砌到了村子中央。

馬蹄聲愈發靠近，時間不多了。

她迅速找來一捆幹茅草，取出揹包裡的火柴，點燃。

待北風一吹，明黃色的火苗轟然升起。

“希望他們能注意到……”

做完這一切，花小陌繫緊行囊。

她藉著月色，往東面的方向一路狂奔，一刻不停。

直至出了臨溪村，越來越遠，約莫過去半個時辰，她才敢停下來，彎腰扶膝，大口喘粗氣。

回頭望去，不遠處的山體泛起點點火光，地面傳來兵戈馬蹄、嘶叫哀嚎之聲。

她不清楚山匪具體的動向，只能摸索著，繼續朝聲音小的地方穿行。

如此一路不停，陸續走過數個村莊，夜晚的幽徑，雜草蒙上一層露珠，月色移至西邊，東方亮起了魚肚白。

花小陌直走到腿腳痠痛，已不知自己到底行了多少路，來到了哪個村落。

臨溪村本就偏居一隅，地處邊界，她只敢往繁華的地方走，遇上賣炊食的攤販，買了便吃，吃了便繼續趕路。

不知覺走到傍晚黃昏，她抬頭一看，見此地界上書‘西陽鎮’三個大字，眼前一亮。

“記得阿婆曾說過，那汾陽城區離西陽鎮相差不遠，兩者就挨在一起。”

夜裡無處歸宿，又住不起旅店，她尋到一處破廟，進去將就歇了一晚，幸好一夜無事。

翌日醒來，早市上的人群熙熙攘攘，不管路邊小販的吆喝聲，還是包子店鋪傳來的香氣，都讓她禁不住咽口唾沫。

她已趕了好長時間的路，加上常年吃不飽食物，身體早已經疲乏到了極點。

摸摸口袋裡的幾兩碎銀，咬咬牙，花小陌來到鋪子前買了三個熱氣騰騰的包子，便蹲在路邊吃了起來。

此時，不遠處傳來一陣喧囂，人群忽如海潮般散開，給中間讓出了通行道路。

為首之人是騎馬的幾個官兵，中間三人藍帶長袍，身背長劍，面色淡漠，一溜西行而去。

“怎麼還有道長出行？”

“噓——噤聲！

你沒聽說嗎？就前天夜裡的事兒，臨溪村那邊起匪患，官府很多大人都被驚動了，甚至請來一些連霞山上的修士……”

“嘶。我聽說啊，那夜臨溪村三十多戶的人吶，全都給屠掉了！”

“哎，這些救苦救難的仙女菩薩們……”

人群討論交談之際，花小陌耳朵一動，看向剛剛說話那人，正是包子鋪的胖掌櫃。

“全都死了麼……”花小陌眼神黯了黯，看來她昨晚的努力還是沒救下一個人。

“掌櫃，我再買你家兩個包子。”她來到那掌櫃身前。

“哎，好嘞……”

胖掌櫃裝包子的間隙，花小陌開口詢問：

“掌櫃大叔，能跟我詳細講講那連霞山上的修士嘛？”

掌櫃看她一眼：“你是說，山上修行的那些仙女菩薩們的事蹟？”

他嘿嘿一笑，“每次村裡出了大事呀，或是鬧了什麼鬼邪，或是來了盜匪，衙門解決不了的事，都得靠山上的修士幫助呢！”

“這些年咱們鎮上風調雨順，那多虧了連霞山的仙子們庇佑！”

花小陌點點頭，接過包子，又抬頭問道：“您說的，可是個名叫百花谷的宗門？”

掌櫃的這次多瞧了她幾眼，笑道：“我看姑娘風塵僕僕，可也是來參加這次山門選徒的？”

“選徒？”花小陌心中一緊。

旁側有人說道：“每隔十年，這百花谷便會開山收徒，選錄弟子，此時連霞山上應已人山人海了。”

花小陌看向那人，卻是個捋著白鬍的老道士，她忙問道：

“道長，不知連霞山具體在何處？”

老道士抬手一指，笑說：

“姑娘自此往東，直去十八里路上山，見到天邊雲霧遮繞，大片彩霞，便是那百花谷的連霞山了。”

“他們今日開門收徒，姑娘早些趕去，現在應該還來得及。”

花小陌謝過，也顧不得再吃那包子，將其揣進行囊，直往東行去。

那老道看著她的背影，眯眼一笑：

“百花宮只收女弟子，倒屆屆都美不勝收……不知這回，又能選去幾多仙苗？”

……

循著老道士的指引，花小陌逐漸上了山路，她已經能見到天邊那火燒般的絢麗霞雲了。

她心中卻有些緊促，趕路趕到下午，才堪堪走完不到十里的山路。

就算有入門的令牌，她也不確定能否真正憑此入門。

直到翻過眼前這連綿的山嶽，她發現上山的人逐漸多了起來。

上方那座最大的山嶽，應該就是連霞山的主峰了，此時其上已人如山海，且女子居多了。

她趕忙上前，見前方有個冠帶長袍的中年女子，面色肅然，正開口道：

“我再說一遍，今日百花宮收徒，僅收取年齡在十到二十的女弟子，不收男弟子！”

她話音剛落，一道虎背熊腰的身影就被拖了出去。

其人長髮散逸，翹著蘭花指，面上腮紅、脂粉不知塗了幾層，卻是聲線粗獷，對此明顯不滿，嗲叫著不斷抗拒：

“人家明明是剛滿十八的黃花兒大閨女，你們憑什麼不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