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東達成了乞降的目的。

但曹操，從始至終都沒有見張昭。

張昭一把年紀，多次以使者身份前來和曹操求和，早就是見怪不怪了。

回到江東以後，新吳侯孫紹對他大加賞賜。

還特意下令，從江東調撥軍部份軍械糧草送入益州，以資助曹操討伐劉備。

這點糧草軍械對於曹操來說，杯水車薪，或者說無足輕重。

但孫紹的態度，無疑是讓曹操很滿意的。

建安十八年，九月初。

近五十萬曹軍進駐梓潼關外。

安營紮寨後，曹操親自帶著夏侯淵和張青登上高山，觀望梓潼關形勢。

梓潼關下，早已挖了數十條戰壕，延伸至三里外。

此刻，劉軍士兵正在加固城牆，乾的如火如荼。

“好一個諸葛孔明，短短半月時間就將梓潼關經營成了鐵桶！”手搭涼棚的曹操不由得搖頭感慨。

諸葛亮敢率部堅守梓潼關，肯定是做好了堅守甚至是死戰的準備。

挖戰壕，阻斷曹軍進攻路線，戰馬無法前行，就連攻城器械都無法運輸。

曹軍想攻城，就必須要填平這些戰壕。

光是準備工作，都需要數日。

這對於曹軍來說，並不是一個好訊息。

而對於益州來說，卻是最好的推延之策。

“諸葛亮不愧為劉備帳下第一謀士啊！”夏侯淵同樣搖頭感慨。

“嗯！”張青重重點頭，表示贊同。

曹操和夏侯淵的目光同時望向了張青。

很顯然，曹操和夏侯淵是感慨，身為首席謀士的張青不應感慨，而是設法破敵。

張青拱手道：“啟稟丞相，在下並無速破梓潼關之良策！”

“嗯！”曹操點頭，對於這個結果並不意外。

所謂戰機，就是抓住敵軍的失誤。

而諸葛亮為人一向謹慎。

攻破葭萌關用的就是最蠢最笨的方法。

此刻，哪怕是張青，也難有奇謀。

好在梓潼關的險要遠遠不及葭萌關。

以曹軍的兵力，強攻梓潼關問題不大。

差的只是時間。

但想要儘快圍攻成都，更多的希望在巴東。

一旦曹仁、曹洪攻破巴東，便可進入益州腹地。

甚至從東線直取成都。

這樣一來，諸葛亮就不會死守關隘，只得被迫退守成都了。

但顯然，巴東那邊的劉軍肯定也是死守。

孟獲和孟達算不上名將，但有龐統坐鎮，也不好對付。

和梓潼關的戰事，並無太大的區別。

這個時候，曹操只能和劉備硬碰硬，正面一決生死了。

“明日起，填平敵軍戰壕，加快趕製攻城器械！”

“喏！”夏侯淵雙手抱拳示意。

……

成都，蜀公山。

劉備跪在劉璋的墳前，恭恭敬敬的上了三炷香。

而後開啟酒罈，滿了三大碗酒水。

第一碗，灑在地上，敬給了劉璋。

第二碗，依舊灑在地上，敬給了法正。

“若季玉兄泉下有知，莫怪法孝直，一切過錯皆在劉備！”

話音落下，劉備端起第三碗酒水飲盡。

益公山本名大黃山，因為埋葬了劉璋這才改名益公山。

從巴東返回成都以後，劉備將法正安葬在半山腰。

法正出自扶風郿，如今是曹操的腹地。

劉備無法讓他魂歸故里。

整個益州，也只有益公山的風水最好。

因此，劉備將法正安葬在此處。

既然有讓法正向劉璋懺悔之意，也有厚待法正之心。

至於昔日過錯，劉備一人獨攬。

喝完一碗酒後，劉備抱起酒罈，一半酒水灑在地上，最後飲下半壇酒水。

許久之後，劉備這才下了山。

趙雲趕車，劉備與張松同坐於車內。

“主公，江東那邊有訊息傳來！”張鬆開口道。

“說吧！”劉備道。

張松點點頭：“江東文武推舉孫紹為江東新主，數日前江東再次向曹操祈和！”

“曹操應下了？”劉備道。

“沒錯！”張松重重點頭。

劉備搖頭感慨：“果然是他曹操啊！”

張松同樣搖頭感慨：“江東唾手可得，曹操卻按兵不動，一心攻取我益州！”

這時，趕車的趙雲說道：“今天下英雄唯使君與操耳！曹操從來不敢輕視主公！”

“子龍說的是啊！”張松點頭。

劉備又問道：“兩位軍師，可曾有書信傳來？”

“都傳信來了！”張松道：“巴東、梓潼關皆深溝高壘，至少堅守一月，多則三月！”

“一月後呢？”劉備又問道。

張松道：“十五里一寨，每寨守七到十五日，兩路皆如此，可以堅守到明年，到時曹軍糧草不濟，其兵自退！”

“嗯！”劉備微微點頭。

眼下益州沒有更好的方法抵禦曹操。

憑藉高牆壁壘，不斷拖住曹軍的進攻。

直到曹軍銳氣全失，自行退去。

而這，對於劉軍來說，就是勝利。

張松問道：“主公還有什麼要囑咐的嗎？”

劉備道：“軍中糧草不可短缺，不可耽擱！”

“遵命！”張松抱拳示意。

七日後，曹軍將梓潼關外的障礙一掃而空。

在掃除障礙的時候，雙方發生過幾次摩擦。

但劉軍始終沒有死戰的勇氣。

曹軍成功的達成了第一步戰略目標。

曹操和張青又一次來到土山上，觀察梓潼關形勢。

“關前障礙皆已掃除，大軍可以開始攻城了！”曹操道。

“嗯！”張青點頭，又搖了搖頭：“只是，梓潼關城高牆厚，攻破此關，我軍所需時日甚多，損傷巨大啊！”

“是啊！”曹操點頭：“今日破梓潼關，明日破綿竹關，後日破涪水關，接下來還有雒城，如此下去，年內未必能抵達成都城外啊！”

“不止於此！”張青搖頭：“據校事府探報，諸葛亮已經在後方建造營寨，十五里一座！”

曹操搖頭：“如此下來，年內也攻不到成都啊！”

如果劉備堅持死守不出，那就如同是縮在龜殼裡的烏龜，拿他沒有半點辦法。

逼迫劉備亦或是諸葛亮出戰，顯然不可能。

劉備和曹操打仗這麼多年，早就不是莽夫了。

張飛和馬超或許會中計，但諸葛亮執掌大權。

沒有諸葛亮的命令，兩個人絕不敢出城作戰。

“孟義可有良策啊？”曹操的目光望向了張青。

“確有一策，但也算不得良策！”張青搖搖頭：“算是不得已而為之的策略！”

“說說看！”曹操道。

張青道：“佯攻梓潼關，假意退兵，引諸葛亮出城追擊！”

“的確算不得良策！”曹操道：“難就難在，如何能騙諸葛亮出城！”

“是啊！”張青點頭。

五十萬曹軍兵臨梓潼關，在沒有攻破城關的情況下撤退。

這必定會讓諸葛亮生疑。

諸葛亮會做出兩種選擇。

其一，派兵出城追擊，擴大勝果。

其二，確認曹軍改走西線，派兵奪回西充城。

這樣一來，就可以截斷曹軍退路。

沒有了退路，五十萬大軍就斷了糧草。

此戰，必敗無疑。

五十萬大軍隊動向無法隱瞞。

因此，等諸葛亮反攻西充城這一條路是行不通的。

只能誘使諸葛亮出城追擊，而後伏擊追兵，順勢攻破葭萌關。

但五十萬大軍，牽一髮而動全身。

一旦撤退，軍心必定動搖。

如果諸葛亮不來追，那麼一切都將前功盡棄。

到那時，退到西充城的曹軍，走西線被諸葛亮截斷退路。

再返回梓潼關，必定遭到諸葛亮恥笑。

軍心也會跟著渙散。

曹操問道：“孟義，你有幾成把握，諸葛亮會率部追擊啊？”

“五成！”張青伸出了五根手指頭。

“這五成，從何而來啊？”曹操追問道。

張青道：“猛攻梓潼關部下，改變戰略，這在諸葛亮看來是合情合理的！”

“嗯！”曹操點頭：“這是對的！”

張青道：“若是讓我見諸葛亮一面，我覺得會有七成勝算！”

“這倒不是難事！”曹操道：“諸葛亮還不至於不敢出城見面，看來孟義是要用攻心計了！”

“沒錯！”張青點頭。

“好，我來安排！”曹操拍了拍張青的肩膀：“剩下的都交給你了！”

“嗯！”張青點頭。

次日清晨，曹軍殺到梓潼關外。

排兵佈陣以後，張青同許褚駕馬出軍陣。

許褚駕馬來到城下，高聲道：“麒麟子邀孔明先生下城答話！”

此時，諸葛亮、張飛和關羽乃至馬超都在城頭上。

馬超道：“軍師，張青此人，詭計多端，不可下城見他！”

“未必！”關羽搖頭：“麒麟子身旁只有許褚一人，未必能奈何的了軍師！”

“雲長說的是！”諸葛亮點頭：“我若不下城，反倒是被曹軍恥笑了！”

張飛抱拳道：“我同軍師出城，護軍師周全！”

“我也願同去！”關羽抱拳示意。

“我也願！”馬超道。

“雲長一人便可，你二人留在城中！”諸葛亮道。

“遵命！”二將紛紛抱拳。

張飛和馬超都很魯莽，若是陣前失和，必然會出亂子。

不消片刻，城門開啟。

關羽騎著赤兔馬率先出城。

諸葛亮則是坐上了四輪車，由廖化和周倉推出城中。

張青看到諸葛亮的四輪車，不由得大笑起來：“孔明兄是腿腳不便嗎？”

四輪車上的諸葛亮輕搖羽扇，高聲道：“非腿腳不利，吾不喜車馬，獨愛四輪車也！”

“哈哈哈！”張青再次大笑起來：“你就不怕許褚一怒之下，殺到你的四輪車前嗎？”

諸葛亮也笑了：“虎痴或有此能，然雲長定護我周全！”

“說得好！”張青點頭，表示贊同。

以眼下雙方會面的場景。

許褚就算突然殺出，關羽也可以擋住他。

而周倉和廖化可以從容的推走諸葛亮。

諸葛亮問道：“不知麒麟子邀我到陣前相見，有何話說啊？”

張青搖頭：“我勸孔明早棄梓潼關，此城關必被我軍所破，你不喜車馬，恐難以全然身退！”

諸葛亮笑了：“我也勸麒麟子，早日自刎歸天謝罪！”

“何出此言啊？”張青笑了。

諸葛亮拿著羽扇指著張青大罵道：“你乃江東張公之侄，屢受孫氏恩惠，卻不思報恩，反而賣主求榮，助紂為虐，此為一罪也！”

“那二罪呢？”張青又問道。

諸葛亮繼續說道：“身為吳侯之妹婿，將江東玩弄於股掌之中，於皖城外設計伏擊兄長，此乃二罪也！”

“繼續說！”張青笑了。

“哼！”諸葛亮冷哼：“你身為漢臣，不死報國，卻為曹操封公，真乃大漢之恥也！”

“哈哈哈！”張青大笑起來。

無疑，張青的笑聲激怒了諸葛亮。

“無恥小賊，豈不知天下之人，皆願生啖你肉，安敢在此狂笑？”

“哈哈哈！”張青繼續大笑起來。

諸葛亮道：“你乃為諂諛之臣，妄有張郎之名，斷脊之鼠！只當潛身縮首，苟圖衣食。斷脊之縮首蟑螂，還敢在我軍陣前狺狺狂笑？我從未見過有你這般厚顏無恥之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這一次，張青沒有笑，反而是張青身旁的許褚捂著肚子大笑起來。

張青扭頭望向了許褚。

許褚道：“軍師，諸葛亮說你是地底下的蟑螂啊！”

“好笑嗎？”張青搖頭。

“不好笑！”許褚抿嘴，強行憋笑。

“哎呀！”張青搖頭：“孔明兄，罵夠了嗎？罵舒坦了嗎？”

一瞬間，諸葛亮眼神變得錯愕無比。

他知道，張青此人心性了得。

卻不想，遭到這般辱罵，張青居然還能這般氣定神閒。

似乎，這一切都毫不在意！

“軍師，諸葛亮這麼罵你，你都不還嘴嗎？不憤怒嗎？”許褚忍不住開口，以往的張青罵人不帶髒字。

今日，竟然遭受如此羞辱，默不作聲。

張青笑了：“丞相沒跟你說過嗎？不要憤怒，憤怒會降低你的智商，更不要恨自己的敵人，因為仇恨會使你喪失判斷力！”

許褚道：“這話，有點耳熟啊！”

張青又說道：“罵我兩句怎麼了，又掉不了一根毫毛！”

“此話，丞相說過！”許褚點頭。

張青又說道：“世人都說丞相是奸雄，可自詡君子之人，卻屢屢敗在了奸雄手中，如果做君子的代價是被打敗、被消滅、被凌辱，為何不做一個可以實現自己抱負的奸雄？”

“振聾發聵啊！”許褚抱拳。

“我不需要逞口舌之利，因為我會用實際行動告訴我的敵人，攻破成都，不過爾爾！”

張青說完，直接駕馬離開，從頭到頭都沒有看諸葛亮，甚至沒有說半句話。

而諸葛亮，望著張青遠去的背影，眼神中逐漸黯淡無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