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張臉就這樣快速地飄過來，閉著眼睛，很安詳。我知道他是個死人，可是他看起來就好像是睡著了一樣安詳。

但是在這種情況下，飄來這麼一個人，非常恐怖，我們下潛的時候完全沒看見這屍體。而且如果有屍體的話，阿寶一定會發現的。

這四面的牆壁都是水泥整體澆灌的，沒有另開口子，所以也不可能是從什麼隱藏的暗門裡出來的。那只有一種可能，這屍體是從水上面進來的。

這屍體陡然飄到我們面前，沒什麼變化，忽然不知道是不是水壓的作用，它睜開了眼睛，露出兩個血紅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著王子涵。王子涵可能是被嚇到了，動都不敢動。我心裡就來氣了，媽的嚇唬誰呢，我在這兒還敢嚇唬我女朋友，真不拿我當“鬼見愁”是吧？

我反手就是一刀子劈了上去，眼看著我要砍到他的時候，忽然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它整個網旁邊飄了一點。然後，它張開嘴，上顎向上翻，一直到翻到了一個正常人不可能的角度，我怕他會咬我，忙把手縮了回來。就在此時，水花忽然猛地攪動，從他的喉嚨裡彈出一個像蛇一樣的東西，朝我的手臂上咬了起來。

我嚇了一跳，當即嗆了一口水，下意識地我一揮手，那東西捲住了我的手，我感覺有一股力氣在把我往上面扯，慌亂之中，嘴裡咬著的氧氣棒就掉了下去。

當時我腦子裡只有一個想法，絕對不能讓他盯上王子涵，我就是死也得救王子涵。還好我頭頂的燈還亮著，慌亂中，我四周全都是氣泡，氣泡之間浮出一張臉，這張臉已經被水泡得發漲了，但是我會認出來了，這是鄭重。

鄭重怎麼變成現在這樣了？！

我嚇得又嗆了一口水，他死於水鬼，自然自己也就變成了水鬼，可鄭重為什麼會打阿寶？難道真的像是王子涵說的那樣，這些鬼的頭腦簡單，無法思考麼，他可是為了保護阿寶才死的啊。

鄭重張著嘴又朝我咬過來，他一動，四下裡就都是捲動的泡沫，我拿匕首往他的嘴裡一塞，他張嘴就咬住了匕首，一股腥臭的血噴了出來，我頓時臉上發癢，忍不住想拿手去撓，肯定是中毒了。

就算是已經死透了，嘴被刀子戳穿了也讓他無比的暴怒，就好像一條發狂的魚，眼珠子更紅了，掙扎著朝我撞了過來。

我被他攔腰一撞，又吞進來了一口水，我眼前已經發黑了，肺裡已經沒有多少氣了，再憋下去不用他打我，我就會死在這兒了。

但是沒想到，他撞了我一下以後，竟然不再攻擊我了，轉身朝王子涵追過去。

我哪兒能讓他去動王子涵，我憋著一股氣，也不管能不能追上，踩著水就過去了，在深水壓下，這口氣別的我的臉都青了，心肺的壓力已經大到不能呼吸，我用最後的力氣追了上去，扯住那屍體的後腿，王子涵一下子嚇壞了，可能忘了動，我打手勢讓她快走。

我是不知道自己這口氣還能堅持多久了，王子涵終於反應過來，往上面遊，快速地減壓對身體是有壞處的，對現在這個時候了，我們也顧不上那麼多了。

終於我憋不住了，眼前一黑松了手，那屍體也沒纏著我，朝著王子涵追上去，我腦子裡發暈，用最後的意識往上面遊，遊得沒出五六米，我就沒力氣了，人是不可能憋死自己的，到了缺氧的極限，身體就會開始下意識地呼吸，死於水中是最痛苦的死法。

我真的沒想過，老子已經度過了那麼多磨難，最後會死在水裡，如果讓我選擇，我寧願一開始就讓長生會打死，或者讓警察判我死刑。不知道長生會的人有沒有料到，他們倖幸苦苦找的聖王，會死在這個地方。

忽然，氧氣幫被塞進了我的嘴裡，我用力地大吸了一口氣，腦子一下子清醒了，只見王子涵關掉了頭上的燈，對我做了一個靜聲的手勢。

原來他關掉了燈以後，偷偷貼在了水泥壁上，躲過了追上來的鄭重。我們兩交換了一下眼神，王子涵對我打了個眼色，暗示我把頭頂上的燈關掉。

可是關掉以後，鄭重看不見我，我也看不見鄭重了，瞎貓和瞎耗子，這就是比誰更瞎一點了。不過，王子涵也有道理，現在我們是瞎耗子，可鄭重不是瞎貓，我把燈關了才能一起瞎。

但這也太瞎了。

我給王子涵打手勢，暗示她先躲在一邊，我先引開那鄭重，趁著關鍵時刻，王子涵撲出來制服他。我本來擔心王子涵看不懂我的手勢，可是我的多了，王子涵還是看懂了，對她又跟我比劃了一番，她的意思是讓我躲在一邊，一會兒她開燈去吸引鄭重。

可那樣太危險了，我怎麼可能同意！

王子涵不顧我的不允許，擅自關掉了我頭上的探燈，開啟了自己頭上的燈，然後把氧氣棒往我的手裡一塞，就自己游到了遠處。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不要命了，這樣下去她會死的。我想上去把她扯回來，但我已經聽到了水流的聲音。

接著真正就好像一顆炸彈一樣彈了過來，他像是深海怪魚，嘴裡吐著猩紅的長舌頭，長舌頭在嘴的上方彈著，別提多噁心了。

我得等到他最懈怠的時候上去制服他，現在還不是時候，但願就像王子涵說的那樣，這些鬼是沒有頭腦的，不能思考的。

鄭重一點點接近王子涵，我的心也跟著提到了嗓子眼兒，他越是接近王子涵，我就越是覺得這東西真是可怕得很。

相比起來王子涵淡定得出乎了我的想象，她似乎是完全注意不到這件事，就好像沒看見怪物已經接近了一樣。

鄭重在靠近王子涵的時候，動作變慢了，他把舌頭收了回去，然後雙手捏住了王子涵的脖子，動作非常輕柔非常慢，王子涵一下都沒掙扎。

這個時候鄭重的注意力完全都在王子涵身上，我看準了幾回，就是現在了，錯過了現在也不可能再找到合適的時機了，我不敢再拖延，雙腿一蹬水，就遊了上去，從身後接近鄭重，怕他掙扎，我的雙腿死死地盤在鄭重的身上，用繩子勒住它的脖子往後扯。

就算鄭重已經死了，這種程度的攻擊它也是承受不下來的，在我的拉扯之下，鄭重被從王子涵的身上扯下來，我對王子涵打手勢讓她快點上去，我們不能兩個人都落在這裡。

王子涵愣了一下不肯走，但緊接著就被阿寶竄出來扯著往上游，阿寶快得像條魚，王子涵扯不過他。

鄭重瘋了一樣開始往上追，我雙腿夾著鄭重，差點兒被甩出去，我們在水裡翻著滾，我吃了好幾口水，憑藉著一口氣不鬆手，鄭重的頭幾乎要被我勒下來了，可他還是不依不饒地追著王子涵。

見了鬼了，我也是個大活人了好麼，為什麼就是對我不感興趣？

本來我還沒感覺，現在這樣一想，我就覺得非常不對勁了。

我跟騎著鯊魚似的，迅速往水面升，快速減壓的過程身體非常痛苦，很吃不消。還好我嘴裡有氧氣棒，要不然我一定會嗆死的。快要升出水面的時候，我忽然吸不到氧氣了，應該是氧氣棒裡沒有氧氣了，我掄起氧氣棒，摸著黑朝鄭重的嘴裡塞。

鄭重在水裡打了個滾，我又嗆了一口水，我現在只想多拖延一會兒，讓王子涵上水面，看她頭燈的樣子，好像已經上了水面了，就差爬上去了。

“秦徵，你快上來！”我聽見王子涵的大叫，我心裡的一塊大石頭才落了下去。，她終於安全了！

只要王子涵安全了就好，這個時候我已經精疲力竭了，完全沒能力再反抗了，鄭重這個死鬼力氣大得可怕。

這個時候，我腦子裡全都是亂七八糟的念頭，我忽然想，為什麼鬼的力氣可以比人大那麼多？

而且鬼這種東西可真牛逼，不怕水也不怕火，就是頭腦有點簡單，這哪兒是鬼啊，這他媽的是超級賽亞人啊。

“秦徵！”

我往水底下飄的時候，聽見王子涵彷彿在喊我，可是我的意識已經很弱了，我遊不上去了。

“砰砰砰！”

三聲槍響打穿了水中陰沉的沉靜，槍的口徑很大，水面上的鄭重被打得往水裡猛地一沉。緊接著，我被人撈了上去。

“操，我就知道又是你小子，怎麼一直都能遇到你。”我被周誠按著肚子吐了幾口水，看見他的臉，我就想罵丫的。

王子涵哭得花了臉，抓著我的手話都說不利索了，周誠拍了拍我的胸口道：“還能貧嘴，看樣子是死不了，快跟我離開這裡，這裡不安全。”

水裡的鄭重是可以上岸的，我掙扎著撐起來，周誠扔了毛巾來給我，我擦了一把頭髮，他就催我快點，必須立刻離開這裡。

“你丫的，每次都這樣匆匆出現，隨便扔一句話下來，我們就得跟你走，你還有很多事要解釋！你別以為什麼都不用說就可以走了，我告訴你，世界上沒有這種好事的！”

周誠皺了一下眉頭，我不可能會走，沒錯，鄭重就在下面，可比起鄭重，更重要的是周誠這個小子到底要幹嘛。

他說是投靠了長生會，可長生會拿有他這麼打醬油的成員，這傢伙至少救了我兩次的。但他也不像是來當臥底的。

沒錯，我秦徵是容易相信別人，但到此為止，從今天以後，我不會再被任何人牽著鼻子走。

“離開這裡再說。”周誠道。

“是啊，先離開這裡吧。”王子涵也勸道。

“你看來這套老周，一會兒你什麼也不會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