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啞婆婆兩眼一瞪，忽然面色嚴肅地看向我，“你看過那本還壽本了？”
我有些心虛地移開目光，雖說動別人的東西確實不太好，忙連聲道歉，“啞婆婆，實在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那本還壽本不能碰，只是想看看，裡邊的到底是什麼內容......”
沒等我說完，啞婆婆就不耐煩地打斷了我，“我要跟你說的，不是這件事。”
看模樣，她似乎並不在意我看了還壽本這回事，更介意地是我口中所說的本子上有自己的姓名壽命和八字一事。
我隱約地意識到，啞婆婆可能並未意識到，還壽本上新添了自己的名字。
啞婆婆臉色沉沉，並沒說什麼，只是推開了我，走到櫃檯前，才翻起那本還壽本，細細地看了起來。
直到看到最後一頁，啞婆婆的臉色驟然變了，滿眼不可置信。
“這......怎麼可能？我走之前，明明不是這樣的。”
忽而，她像是意識到了什麼，抬眼就朝我望了過來，有些恍惚不安，莫名其妙地說了幾句話。
“難怪......難怪，原來都是天意，天意啊......”
我聽得一頭霧水，天意？什麼天意？
啞婆婆卻並不打算告訴我原因，將還壽本鎖在了櫃檯裡，才沉聲對我道：“此事你不用管，與你沒什麼關係，改天我讓黑白無常銷去你的名字就行。”
“也許是你身上的陰氣過盛，還壽本自動將你歸為了這裡的亡魂。”
“對你來說沒什麼影響。”
“走吧，我們先回陰街。”
我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對啞婆婆的這一回應卻並不怎麼相信。
哪會有這麼巧的事情？
更何況，我分明已經活了二十二年，那本子上卻記載了0年，也就是說，我出生時，壽命就該將近，只是出於某種原因，地府中的名額被人銷去了而已。
如今我又出現在鬼門關，自然就會重新出現在名單裡。
反正以後自己還會再來這鬼門關，到時候再弄清楚這賬本是怎麼回事也不遲。
想到這裡，我才收回了窺探的目光，也戴上了白色的斗篷，與啞婆婆順著後門離開了。
從店裡離開後，我們就順著黑暗處走到了大街上。
街上迷霧已然散去，那些行人仍舊在街上來來往往，神色麻木，就像沒看見我們似的。
我也有意避開這些“行人”，免得撞上他們，衝撞了自己的魂。
直到走到街的盡頭，眼前才漸漸起了一陣迷霧，迷霧中伸手不見五指，壓根看不清前邊的路。
啞婆婆拽著我的手臂，示意我跟著她緊跟著她，千萬別走丟。
我只能硬著頭皮，跟在她身後，一頭鑽進了霧氣之中。
在迷霧裡走了半晌，只見眼前的霧氣漸漸散去，露出一條與方才一模一樣的街道來。
只是不太一樣的是，街上空空如也，路邊的燈變成了紅色的，照在大街上，顯得整條街陰森恐怖。
更重要的是，這個世界，不再是黑白色的，彷彿回到了陽間。
一抬眼，就瞧見幾縷陰魂正從街的另一頭緩緩飄了過來。
我們應該已經回到陰街了。
正想著，瞎婆婆低嗤一聲，“快跟我過來！”
我回過神來，忙跟上瞎婆婆，就鑽進了巷子裡，在巷子裡左拐右拐，她才帶著我來到一家店鋪前。
抬頭一看，正是柳阿婆先前待著的“陰陽典當鋪”。
也不知瞎婆婆哪裡搞來的鑰匙，啪嗒一下就開了店門的鎖，率先抬腳走了進去。
我也緊跟其後，一進店裡，灰塵味就撲面而來，嗆得我直咳嗽。
這店裡，應該很久都沒人來了。
整個店鋪灰塵飛揚，壓根就沒人收拾過。
“先關門！”
啞婆婆輕車熟路地找到店裡的燭燈，燭燈一亮，瞬間照亮了整個店鋪。
櫃檯上擺著幾本賬本，胡亂攤開，一看就沒來得及收拾。
賬本上記載的最後日期，還是七天前。
柳阿婆已經整整七天沒來過陰街了。
也怪不得黑白無常會親自來陽間找她。
此刻的自己，還並不知道在這典當鋪內要幹什麼活。
但看柳阿婆每次回店，就滿臉疲憊，肯定不是什麼容易的活兒。
我正想著，啞婆婆就翻箱倒櫃，翻出一對鈴鐺來，讓我將鈴鐺掛在門前。
鈴聲招魂，晚上掛鈴鐺，招來的大多都是鬼魂。
“真的要掛麼？”我有些糾結道。
“讓你掛就掛，別那麼多廢話，鈴鐺一掛，就要開門接客，記住了。”
“我能待在這裡的時間不多，你只需要記住一句話，但凡是到這裡的客人，都要儘可能滿足它們的要求，記錄好它們的資訊，千萬不能漏了。”
“聽見了沒有？”
我硬著頭皮點了點頭，“啞婆婆，我明白了。”
“萬一，這些鬼的要求太過分......”
啞婆婆果斷打斷了我，“那是不可能的。”
“陰間典當鋪，無所不能，只要是他們要求的，店裡都有。”
“行了，我也不跟你廢話了，再待在這裡，怕是要出事。”
“凌晨四點，我會再來找你，帶你回鬼門關引魂。”
“四點之前，你必須收好鈴鐺，不能再接客了......”
話一說完，啞婆婆就已經從後門離開，只留下我一人在店裡。
她對這家店鋪，甚至比我還要了解。
我嚥了嚥唾沫，給自己壯了壯膽，才攥著那對鈴鐺，往門外走去。
“鈴響即來客，鈴響即來客......”
我默唸著這條規矩，小心翼翼地將這雙鈴鐺系在了最高處，鬆了一口氣，才轉身進了店裡。
猶豫了一下，我只將店門半掩，坐在櫃檯前，忐忑不安地等著第一個客人上門。
等得我都快昏昏欲睡的時候，外頭忽然響起一道尖銳刺耳的鈴聲，像是在我耳邊搖著鈴鐺似的。
我渾身一震，騰地一下站了起來，心簡直跳出了嗓子眼。
可接下來，令我更為心驚膽戰的一幕出現了。
微弱的燭光下，一串串溼腳印緩緩從門外蔓延至櫃檯前，隱隱夾雜著“啪嗒啪嗒”的腳步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