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說的“受他人指點”，指的應該就是我爺爺。
陰街與鬼門關，相差只不過是一街之隔，卻天差地別。
陰街裡常常上門的客人並不多，但想要兩邊同抓，就有些麻煩了。
也難怪偶爾幾次大早上遇見柳阿婆，她總是那副十分疲倦的模樣。
原來是這個原因。
我心中一晃，有些懊惱，柳阿婆都這麼累了，還要給我解決身上的這些麻煩。
如今還因為我們受了傷......
想到這裡，我心裡就不怎麼得勁。
“那黑白無常，應當是找不到阿柳，就順勢將你帶來鬼門關了，想要讓你頂替上阿柳的位置，否則沒了引渡亡魂的人，鬼門關就得亂成一鍋粥。”
聞言，我便有些糾結，“可我是活人，活人也能引渡亡魂麼？”
瞎婆婆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才開口道：“黑白無常在你身上打了烙印，有了這烙印，鬼門關裡的行人就發現不了你是陽間來的活人，是不會將你怎麼樣的，但你畢竟還是從陽間來的，是萬萬不可以喝鬼門關的湯，否則就會被同化成為這裡的亡魂，就算有黑白無常的烙印在，也沒法再讓你離開鬼門關。”
“到時候，可就真的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瞎婆婆哼笑一聲。
我有些懊惱地點了點頭，想起剛才那碗送到自己面前的肉湯，就不由得冒了一身的冷汗。
自己可是險些就喝下了那肉湯。
一個不小心，就永遠也回不去了。
“那我該怎麼引渡亡魂？”我又問。
瞎婆婆沒回答我的話，反而走到窗邊，探頭望了會天，淡然道：“現在還不是時候，你先待在這歇會，待會我會帶你出去。”
“我需要出門辦事，你就在店裡待著，切記，不管誰來敲門，你都不能出聲，更不能開門迎客，知道了沒有？”
聞言，我忙不迭地點了點頭，“我明白，明白的。”
話罷，瞎婆婆徑自就開了門，離開了這裡。
她一走，店裡就再度恢復了沉寂，在這死一般的沉寂之中，店裡貨架上擺著的那些蠟紙和紙人，反而給人一股極強的壓迫感，似乎都長了眼睛似的，在黑夜中默默地注視著我。
搓了搓身上的雞皮疙瘩，我有些不自然地走到了櫃檯後邊，離燭火更近些，用以壯膽。
藉著微弱的燭光，我這才看清了櫃檯上放著的賬本與紅墨水，倒插在筆架上的毛筆未乾，似乎還有書寫過的痕跡。
我心中一動，目光落在了賬本封面上的四個大字——“陰間還壽本”。
陰間還壽？
難不成人到了地下，還得還陽間的壽命不成？
出於好奇，我還是小心翼翼地開啟了那本還壽本。
封面的這幾個大字，似乎是用鮮血寫上去的，湊近時，似乎還能聞到某種血腥的味道。
才翻到第一頁，用紅墨水寫的名字就浮現在了紙面上。
“王xx，借壽50年，還100年。”
“陳x，借壽100年，還200年。”
“徐xx，借壽80年，還160年。”
“......”
翻到最後，清一色都記載著這些名字，以及是否借還的情況。
我心中猜測，這些都是陽壽已盡的名單，活多久，就需要在地府打多久的工。
直到我翻到最後一頁，卻在那一頁看到了我的名字。
“......雷寧，借壽0年，還？年。”
我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確定這上邊沒寫錯。
名字後邊還跟著我的八字。
什麼情況？
我心下一沉，十分確定這上邊寫的就是我本人。
通常來說，陽壽未盡者，不會出現在還壽本上，之所以會出現，也就意味著我剛出生就該死了。
只是不知何故，才讓我活到了現在。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有些心神不定，又翻了翻整本還壽本，確定這本本子上沒有我爺爺的名字，這才鬆了一口氣。
至於自己的名字為什麼會在上邊，只能等瞎婆婆回來之後，再問問她了。
我心事重重地嘆了口氣，才剛合上還壽本，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
隨後，沙啞陰沉的聲音就從門外響了起來，“老闆，在不在，我把你想要的東西送來了。”
我屏住了呼吸，緊緊地盯著那扇木門，謹記啞婆婆跟我說過的話，一聲也不敢吭，怕外邊不知是人還是鬼的東西聽到店裡有動靜硬闖進來發現了我。
敲了半天的門，見店裡沒動靜，外邊才漸漸沒了聲音，重歸於平靜。
等了半晌，確定外邊的東西已經離開，我才鬆了口氣，小心翼翼往窗邊走了過去，外邊大霧瀰漫，伸手不見五指，什麼也看不清。
見外邊沒有什麼異常，也沒什麼動靜，我只得坐回櫃檯前，等著啞婆婆回來。
等著等著，漸漸就陷入了睡眠之中。
再醒來的時候，啞婆婆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回來了，正在整理著貨架上的東西。
貨架上擺滿了琳琅滿目的紙人，都是未經過點睛的紙人，堆放在貨架上，顯得有幾分恐怖。
我揉了揉眼睛，伸了個懶腰，“瞎婆婆，您總算回來了，您剛才去哪兒了？”
下意識看了眼窗外的天，天還黑著，自己應當沒睡多久。
瞎婆婆頭也不回道：“出去辦了點事，我離開的時候，有沒有來找過我？”
想起方才那陣敲門聲，我便有些遲疑道：“有，外邊那人說，他把東西送來了。”
“只不過您不在，我才不敢開門。”
這話一出，啞婆婆就沉默了半晌，轉眼看向我，臉上的神色忽而變得有些奇怪起來。
最後只瞭然地點了點頭，悶聲開口道：“行了，我知道了。”
看樣子，並沒有想跟我解釋的意思。
收拾完東西后，她才轉頭對我道：“走吧，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先帶你回陰街處理一下店裡的事情，再教你如何引渡亡魂。”
“這任務不完成，你是不可能離開這裡的。”
我摸了摸鼻子，應了一聲，想起自己剛才在還壽本里看見的名字，忍不住開口問她這還壽本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