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有汽車駛走的聲音，白麓這才獲准出來。

“進去吧。”在文鴻煜來之前，文錦榮就讓人把白麓帶到書房。兩人談了還沒幾句話，因為文鴻煜的突然造訪，她就被帶去了隔壁等。

文錦榮真是極聰明，知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將她藏在這老宅中，眼皮子底下最方便控制的地方，剛剛她與文鴻煜不過一牆之隔。

近到她連他們的爭吵聲都可以聽得分明，文鴻煜卻沒想到自己遍尋不到的白麓就在此處。

老實說，這段時間裡除了限制她的活動範圍只能在老宅中，老爺子並沒有在其他地方為難她。也沒有把她交給孫蘅去做什麼奇奇怪怪的實驗，這一點上她是心存僥倖的。

但就在剛剛文錦榮和她說，明天他就會把文鴻煜送去蘇黎世。這一回，絕對不會讓她再有機會毀了他。

【白麓覺得這話似曾相識。“好像。”

“你說什麼？”

“你和鏡面世界裡的那個你好像，連處理事情的方式都是一模一樣。譴兩個人將他送到國外去，以為就可以永遠控制住他。他是獨立的人，不是你的附屬品。”

“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好。”

白麓掏了掏耳朵。“這話我都聽的耳朵生繭了。鳥覺得天空最好，於是把魚叼上了天。告訴魚：你看，魚，我給了你最好的。然後魚死了。如果文鴻煜生來就是我這樣的人，你做的一切又有什麼意義。”

“你胡說！我兒子才不是精神病！”】

白麓有些同情的看了那間書房一眼。這個固執的老頭，恐怕永遠也沒辦法明白，這個世界上不只康莊大道一條路。

就在她猶豫要不要進去的時候，她聽到書房裡傳出一聲響，保鏢都在大門外守著，現在宅子裡只有他們兩個人。好奇心使然讓她推開了那扇門。

房間裡一片漆黑，並沒有看見文錦榮的身影。她開啟燈才發現文錦榮倒在書桌下面，臉色灰白。

白麓快跑到他身邊扶起文錦榮，他已經沒有鼻息，身體冰冷甚至有些僵直。已經死去了一段時間。

她剛想叫人，聲音卻卡在喉嚨裡頓住了。因為她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老人的頭上還有未乾的血漬，白麓聯想到剛剛在隔壁聽到的摔砸的聲音，還有他們激烈的爭吵。

依屍體的狀態來看，他在文鴻煜離開的時候就已經死了，很有可能就是文鴻煜錯手殺死了他的父親。剛剛她聽到的那一聲響應該是屍體支撐不住，從皮椅上滑下來倒地的撞擊聲。

她現在叫人勢必會引來警察，馬上把文鴻煜送進牢裡。他明天就會去蘇黎世，兩個國家之間沒有引渡條例，也就是說只要等他一出國門，他就可以逃過一劫。

白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糾結，一邊是她的良知，一邊是她的愛人。此情此景和傅平生死的時候何其相似，只是主角做了個交換。既然當時文鴻煜可以毫不猶豫的選擇同她墮入地獄，她這個已經在地獄的人又害怕什麼？

她想到跪在青石板上捱打的背脊，想到車子爆炸時，擁她入懷的那個懷抱。

她已經害得他失去了龐大的財產繼承權，不可以再讓他下半輩子都在牢裡度過。可是保鏢們見老爺子遲遲不從書房裡出來，一樣也會發現。

白麓在原地思忖著一個萬全之策。

“老爺子，你不要怪我。我知道你也希望他過得好。”她伸手蓋上了文錦榮沒有合上的眼睛。

白麓躡手躡腳地出去關上了書房門。她之前看到老宅子的戲臺子那裡燃的還是老式的煤油燈。油燈長明，就代表這宅子裡應該常年儲存著煤油。

白麓去雜物間裡尋找，果然發現了這裡儲存著幾桶煤油。她將煤油灑在了書房各個角落。

她的計劃是燒了這間書房，等大宅門外的保鏢們見到裡面大火沖天一定會進來救火。然後她可以趁亂逃走，即使沒有逃脫，警方滅火加上調查死因都需要一段時間。而這段時間足夠文鴻煜潛逃出國。

只希望他不要再傻去堅持留下來。

徐管家打了個迴轉回到文家老宅時已是深夜。推開書房門時，聞到房裡一股濃濃的煤油味，他看到一個黑影倒在書桌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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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急跑過去一看，果然是老爺躺在地上。他全身都是煤油，粘噠噠的。整個人已經沒有生氣了。

“老爺！”徐管家大驚失色。匆忙起身想去叫人，突然脖子上出現冰涼的觸感，帶著冷冽氣息的喘息噴在他的耳後。“別出聲。”

“是你殺了老爺？”不用回頭徐伯也知道後面站著的是誰。

白麓一愣，看來他並不知道實情。她可以承認是她乾的，但這樣徐伯一定會暫緩文鴻煜出國的計劃，要求查清楚後再啟程。文鴻煜很可能繃不住就向警方自首了。所以她需要做的是贏得徐伯的支援才能順利送走文鴻煜。

“是鴻煜做的。”白麓選擇了和盤托出。

徐伯聯想起文鴻煜走時的異常，已有七八分相信了她的話。“你想毀屍滅跡？”這種他殺人，她就要幫著放火的情誼在徐伯眼裡簡直太瘋狂了。

“人死不能復生。你應該知道文錦榮生前最大的心願是什麼。”

她說的沒錯。文錦榮做了這麼多。其實就是想保全這個兒子，沒想到最終卻死在了自己兒子手裡。

“老爺呀……”徐伯哀慼的喚了一聲。白麓抵在他脖子上的刀緊了一緊。“別出聲！你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回到文鴻煜身邊明天將他送走。剩下的事情交給我處理。”

“不行！我不能讓你燒了老爺的屍體。”

“別死腦筋了。人死了就什麼都不在乎了。”

“不對。死者為大。文氏家族繁衍延續了五代昌盛就是著緊這禮義廉恥孝。少爺做出這種弒父的行為，他就需要為此付出代價！我侍奉了老爺一輩子，不可能讓你在他死後還這樣糟踐他。”

白麓錯估了徐伯對文家兩代人的感情。眼見著說服他無望。門外的保鏢馬上就要例行巡邏到這裡。白麓心一橫，將徐伯敲暈放在文錦榮身邊。

她矛盾的看著眼前兩個老人。若說之前還只是處理屍體，現在可是一個大活人。

窗外有人影閃過，時間不多了。

一刻鐘後，文宅東南角的書房火光沖天。白麓就坐在書房對面的戲臺子上，撐著手肘認真的看著這場大火。

文老爺子，最後還是你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