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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鴻門夜宴

文家繁榮了七代,一心一意的男人出過幾個?個個都是多情種。但血統從來沒亂過,嫡長子這種古老的說法一直延續在文家。

在繼承家業這個問題上,為了不會有人跑出來跟正房太太的孩子爭家產,祖輩們高瞻遠矚定下一條規矩:文家主事的男人在外玩歸玩,絕不能留後。

跟過文錦榮的女人大多是講規矩的,就算意外懷上了,拿了錢流掉孩子,好聚好散。但也總免不了有漏網之魚找上門來,上演一出失散多年父子相聚的戲碼。比如說孫蘅。

文錦榮許是早年間沾花惹草的事做多了,對於私生子這檔子事看的很淡。

沒有狗血言情劇裡那麼多潸然淚下,真實的億萬富豪比想象中要更冷血一些。這些年來,有些“私生子”連他面都沒見過,就被老徐一張支票擋回去了。

就算他老人家撥冗見了一面的,也不會再有後續的牽扯。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但孫蘅有一點特殊。他母親跟著自己的時候非常早,還是個大學生。不過孫蘅得到他的另眼相看倒不是因為他母親有多讓人難忘,事實上他只依稀有一點印象孫蘅的母親是個溫婉內斂的小家碧玉。富家公子逢場作戲,哪來的真情實意。

孫蘅母親懷上他時,誰也沒告訴,偷偷帶著他回了蘇城。倒也沒有糾纏,久而久之,文錦榮便忘了這麼個人。

原本不過一出露水情緣,只因這孩子,硬生生將緣分拉長了。

說來孫蘅是真出息。十二歲就孤身一人上京尋親,不知姓名不知底細。就憑著當年寫給他母親的一封情書,摸排出線索找到了他。

那時候文家正在和親家聯手搞兼併,哪能惹出這樣的桃色新聞。本欲給點錢打發了他走,豈料孫蘅一見面就用道德經給他上了一課。“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強為之名曰大。你既生我,養我便是你的道。違道者,難以長久。”

那一本正經的模樣和他小小的年紀完全不相稱,著實是讓年輕的文錦榮吃了一大驚。

文家是世家,推崇禮法道義。孫蘅是看準了這一點才用道德經去說教文錦榮,他不是妄想讓文錦榮遵從禮法,而是讓他有一個深切的感受自己生來就是文家人。

孫蘅還主動提出約法三章,第一,安排重病母親進京治療。第二,贍養在蘇城的外公外婆。第三,給他提供最好的教育環境。相應的,他可以不要任何名分,不認祖歸宗,將來也不會和文家正室所生的孩子爭奪任何家產。

文錦榮欣賞孫蘅身上進退有度的品質,高中後就把他留在B市偷偷栽培。但始終是不遠不近的距離,父慈子孝就遠遠談不上。

若不是因為文鴻煜這般不肖,他也不會想起動用這個埋了許久的棋子。

孫蘅雖然同樣不待見文錦榮,但今日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目標就是不能讓文鴻煜帶白麓走。所以他第一次踏進了文家大宅。

文鴻煜帶著白麓來的遲了些,到的時候看見文錦榮對孫蘅噓寒問暖,倒顯得他是個外人。

文鴻煜走進大廳恭敬的叫了一聲爸,白麓則是戴著口罩沉默的立在一邊。

“都別傻站著了,入席。老徐,叫廚房上菜。”文錦榮像個沒事人一樣吩咐著徐伯。

席間,文錦榮給兒子倒酒,狀似不經意的問。“聽說你明天的機票要飛法國了?”說的好似他兒子不是要去私奔而是去出差一樣。

文鴻煜倒也沒想過這些事能瞞過他爹,只有老實回答。“是。”

“你們兩個到底還是在一起了啊。”他瞟了一眼白麓,語氣裡沒有不滿,更多的是無奈。

“是我偷跑回來找她的。不關大白的事。”有過前車之鑑,文鴻煜怎麼不得對他爹多加防備。

“我又不會吃了她,你緊張什麼。你賣掉工作室還到處借錢的事,我阻攔過沒有?我這不還叫上你哥來給你們送行了嗎?”

話題引到孫蘅身上,文鴻煜閉口不言,臉上的不滿溢於言表。

要說他賣工作室和找那些狐朋狗友借錢的事,文錦榮還真沒有從中作梗。現在這一切向錢看的世態下,丟了文家少爺的身份。誰會願意多給他一個子兒?文錦榮就是專登要讓他那不知人間疾苦的兒子嚐嚐低頭的滋味。

可誰曾想這個好兒子竟像被下了迷魂藥似的。旁的人撞了南牆就知要掉個頭走,可他倒好,撞了個頭破血流不得止,還勢要用自己的頭撞破這堵南牆。

“您老驗過了嗎?這些年來倒貼著來給您做兒子的可不在少數。”文鴻煜對孫蘅的鄙夷溢於言表。

“阿蘅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孩子,算起年齡來,比你還要大三歲。並不是隨便哪冒出來的野種。”野種二字不輕不重的刺了孫蘅一下,文錦榮卻不自知。“他從未想過和你爭這文家的產業。但你自己不爭氣,要棄文家而去。我總不能讓文氏集團從我這斷了後。今日叫你來算是交代一聲,在這份協議書上籤個字,你自願放棄文家的繼承權,以後你哥才是文家明面上的繼承人。”

文鴻煜拿過協議書,爽快的簽下名字。他早就想到了這樣的後果,只是未曾想父親還能騰空變出個比他還大的兒子來膈應他。

“你..!”文錦榮沒想到兒子這麼決絕。別人垂涎三尺的家業在他看來還比不過一個身份不明的女人。

“想必白小姐定是個妙人,才能惹得我這位小弟神魂顛倒。不知可有幸一睹白小姐的芳容?”孫蘅及時打斷了這劍拔弩張的氣氛。

白麓下意識伸手按了一下口罩。“我不過平庸之姿,沒什麼好看的。”

白麓像被踩著尾巴一樣怒視孫蘅一眼,文鴻煜自然護著她。“大白臉上受了點傷,不方便取下口罩。你不要為難她。我今天來是為了父親告別,你以兄長自居,端起這長輩的架子著實可笑。”

孫蘅不以為意的笑笑,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這個兄長的身份,他又何時在意過?

“放肆。那我還可以以你父親身份自居嗎?目無尊長!你何時把文家的臉面放在心上?我說的你不聽,我才請了阿蘅過來。他可是比你更清楚你這位白小姐的底細。”

孫蘅深深看著白麓。“你知道你不能走,因為你身上..”

文鴻煜打斷了他的話。“你想說的我都知道,她從來沒有隱瞞過我。她有病又怎樣?”

孫蘅附到他耳邊,低聲說。“你要保護白麓,我也有我要保護的人。”

“你不要妄圖來挑撥我們了。好好摟著文家這棵搖錢樹吧!我走了不是更稱你的意嗎?你可以霸佔整個文家,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孽子!”文錦榮將酒杯往地上一砸。四散的玻璃碎片擦破了孫蘅的手臂,先是有一絲紅線浮現,然後細密的血珠逐漸沁了出來。孫蘅看了一眼,用毛巾摁住了傷口。

這場爭論終於停了下來,一時之間誰也不敢說話。

沉默中,白麓突然站了起來取下自己的口罩。看到她臉上醜陋如蜈蚣的疤痕,文錦榮吃了一驚。

白麓慢慢跪下,朝著文錦榮磕了三個頭。“父親養育鴻煜不易,我輕而易舉摧毀了您多年來的希望。是我罪孽深重。但若是鴻煜想要的人生是同我一起,我拼了這條命也會實現他的願望。拜王博所賜,我現在臉上有這條疤,該還的都還了。你們放過我吧。”

“你們小年輕,要山盟海誓天搖地動的愛情,我懂。但你們能養活自己嗎?你們有錢嗎?有安身立命的資本嗎?”

父親的話戳中文鴻煜的心事,工作室賤賣,又沒有借到錢。他是可以到法國以後找份工作慢慢攢錢,十年,二十年後,或許可以重新開起他的工作室,實現他們想過的生活。但貧賤夫妻百事哀,他不敢這樣去試這份感情。不敢讓這些凡塵瑣事去磨掉他們的感情。他怕這樣的苦日子長久的過下去,兩人之間留下的只有怨懟。

“我有!”白麓拉過自己的包,從裡面翻出了一沓錢。嶄新的一百,雜亂的躺在包裡,快要堆滿整個雙肩包。她雙手捧出來給文錦榮看。

這些錢在文家面前雖不抵萬一,但足以讓我們在法國開始新生活。

“你哪裡來的錢?”文鴻煜的吃驚不比其他兩人少。

“我..”白麓正欲解釋,老徐匆匆跑進大廳。“老爺,門外有許多警官。”

話音未落,為首的年輕警官已經帶頭衝了進來。看到孫蘅,兩人都是一愣。“你怎麼在這?”

“吃飯。”孫蘅答非所問。“奉培,什麼事這麼興師動眾的?”

“CP區發生一起劫殺案,我們懷疑和白麓小姐有關。請她回去協助調查。”

CP區正是文鴻煜所租住的廉租房附近,文鴻煜不可置信的看著白麓。

“我沒有!”白麓急忙否認。

“請配合調查。”奉培使了個眼色。兩個手下將跪在地上的白麓扶起,順便拿走了她裝滿錢的包。

文鴻煜攔住奉培。“死者是誰?”

“一個叫王博的中國籍男子。”

文鴻煜向後踉蹌了一步,面色蒼白。

白麓坐在審訊室裡,對面是面色不善的警察。

“你就是不肯說出這些錢從哪來的是嗎?”

“我沒什麼好說的。”她低垂著眼,面上還蒙著那層口罩。

“把口罩摘下來。”陪她錄了一晚上口供,除了否認殺害王博,什麼有價值的資訊都沒有問出來。警官十分煩躁,看著她那白口罩也格外礙眼。

“我臉上有傷,不方便。”

“我知道。還是被害人在大年夜給你弄傷的對吧?啤酒城那晚有人報了警,還是我們的同事去解救的你。一點記性都沒有?若是還有點感恩的心,就別在這瞎折騰。把口罩摘下來,我看看傷勢。”

白麓聽出對方語氣裡的挑釁,不予理睬。

“我說讓你把口罩摘下來,聽不懂人話嗎?”警官直接親自上手來摘。

白麓的反應突然變得十分激烈,一掌揮開了他靠近她臉頰的手,直接將他反剪壓在臺面上。

“來人啊!襲警了。”警官大叫。

馬上有人衝進來,架開了白麓。

被打的警官揉著扭傷的手臂瞪著神情兇狠的白麓。“小姑娘,挺能啊。警察都敢打?我倒要看看有什麼不能看的。”

他一把扯下白麓的口罩,看到臉頰上那蜈蚣一般的劃痕,怔了一下。心下起了惻隱之情。

“那王八羔子下手真狠。”警官小聲啐了一口王博。然後將口罩丟還給了白麓,又揮揮手讓兩個同事鬆開她。“算了算了。沒事,我跟她再談談。你們就當剛什麼都沒看到。”

如果真要再給她加一條襲警罪,她這牢是蹲定了。

白麓不是很瞭解人,但卻對人的善意和惡意感受的十分明顯。就像當初小賣部的老闆,還有這位剛剛還十分不耐的警官都向她傳遞了一種善意的情緒。

她的態度也軟了下來。“對不起。剛剛是本能反應。”

這位警官是看過她的檔案的,自由搏擊女教練,身手真不是蓋的。

而被害人王博死於背後偷襲,重物擊中後腦勺,一擊斃命。偷襲這種事倒不像是她的作風。如果是這個女人要尋仇害命,她更像會用正面迎上,一刀割喉的主。

“我相信不是你殺的。”

“謝謝。”

“但光我相信沒有用,你得告訴我們實情。你昨天下午在哪?做什麼?包裡的錢又是從哪來的?”

白麓又陷入了沉默。

半晌她問了一句:“現在幾點?”

警官看了一眼手錶。“下午兩點。”

正是飛往科爾馬的航班起飛的時間。她沒想到那個只見過一次的生僻地名,自己居然記得這麼牢。

白麓抬頭看著天空,一架飛機飛過留下了一溜長長的痕跡,夏梔喜歡叫這個做飛機雲。

他們要去的遠方,終究還是啟不了程。

不是因為文老爺子,或是孫蘅。也不是因為錢或者任何外力因素。而是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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