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剛過三更，萊拉蜷縮在木榻上，脖頸後泛起細密的寒意。月光穿過枝葉的縫隙，在窗紙上投下蠕動的暗斑。微弱月光透過窗紙照進屋子裡，更屋子裡的一切鋪上一層銀輝。

睡夢中的萊拉聞到一股濃烈的腐肉味，像是把腐爛的魚內臟和發黴的艾草混在一起，在烈日下暴曬了七日。

一陣刮擦窗欞的聲響由遠及近，那聲音不像是指甲，倒像軟綿綿的東西刮擦木頭，還伴隨著類似水泡破裂的“噗噗”聲。

陸玲瓏當即醒了，她想看看是什麼東西找上門了。她微微側身，眼角的餘光看向視窗。

陸玲瓏看到駭人的一幕，半顆血肉模糊的人頭正倒掛在屋簷下，脖頸處垂落的血管像無數條貪婪的水蛭，瘋狂地扭動著，暗紅色的眼瞳裡跳動著兩簇鬼火般的紅光，更可怕的是，那雙眼睛表面還覆蓋著一層透明的、不斷伸縮的薄膜，如同某種深海生物的瞬膜。

“咯吱——”

木頭窗軸發出刺耳的聲音，聲音尖銳得像是有人用生鏽的鋸子在鋸骨頭。

由肌肉、血管和神經交織而成的觸手扒住窗沿，那些觸手錶面佈滿密密麻麻的肉疙瘩，每個肉疙瘩上都長著細小的倒刺。指節粗的神經束青筋暴起，隨著觸手的用力，檀木窗框上滲出黑色的黏液，就像木頭正在被某種腐蝕性液體慢慢融化，生生撕開半尺寬的裂縫。

萊拉聽到聲音猛地坐起，月光穿透縫隙，照亮了那顆滴著黑血的人頭。

它歪斜著脖頸，喉管處的聲帶顫動著發出機械的嘶鳴，可那聲音卻像是從水底傳來，混著氣泡破裂的咕嚕聲：“背叛聖國……該死……”說話時，它的嘴角裂開至耳根，露出兩排參差不齊的牙齒，每顆牙齒上都沾著暗紫色的腐肉碎屑。

“你們這些敗類，地下聖國的走狗，正是因為你們，黑汗王朝才不斷衰落……”

萊拉還沒麻罵完，觸手如靈蛇般竄入室內，瞬間纏住萊拉的脖頸。

腥臭的黏液順著面板滲入，那黏液接觸到面板的瞬間，萊拉感覺像是有無數只細小的蟲子在往毛孔裡鑽。她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四肢開始不受控制，身體裡傳來骨頭錯位的咔咔聲，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右手摸向枕邊的匕首，而她的左手正不受控地摳挖著自己的眼睛。

“給老孃滾！”陸玲瓏翻身躍起，使出風神腿，踢中人頭。

觸手在空中爆成血霧，那血霧裡竟然浮現出一張張痛苦扭曲的人臉，發出淒厲的慘叫。而那顆腦袋卻在空中詭異地轉了個圈，裂開的嘴角咧到耳根，露出的口腔裡的尖牙。

人頭在半空中穩住身形，盯著陸玲瓏，嘶吼道：“敢壞我好事？地下聖國不會放過你們……”

“屁話真多！”

話音未落，陸玲瓏已經扯過錦被將其死死矇住。人頭在裡面四處亂撞，陸玲瓏一腳就踢在人頭上。

人頭髮出痛苦的哀嚎聲，雖然它成了詭異，但是痛覺還在。陸玲瓏一通拳腳相加，把人頭打了個半死。萊拉從驚恐中恢復過來，也加入進來，兩女將人頭揍的很慘。

人頭髮出殺豬般的慘叫，用盡最後一點手段反擊，穿透棉被的觸手末端竟長出人臉，咧開的嘴裡長滿倒鉤狀的牙齒，正對著陸玲瓏獰笑。

陸玲瓏反手抓住一根觸手，觸手錶面突然裂開細密的口子，噴出帶著屍臭的黑霧，黑霧中浮現出無數嬰兒的小手，抓向她的臉龐。

萊拉拿過彎刀，一刀斬斷觸手，斷裂處噴出的血濺在牆壁上，血漬迅速蠕動，組成猙獰的鬼臉圖案，鬼臉的嘴巴還在一張一合，發出詭異的笑聲。隨著每一聲笑，屋內的油燈火苗突然變成幽綠色，牆角處的陰影裡傳來鎖鏈拖拽的聲響，彷彿有無數冤魂正在掙脫束縛

這玩意不知道害了多少人，才會有這麼大的怨氣。萊拉雙手緊握著彎刀，不停的砍向人頭。

當錦被徹底浸透黑血時，陸玲瓏氣喘吁吁地掀開被子。那顆腦袋已是面目全非，一隻眼球掛在臉頰外，眼球表面佈滿血絲，還在惡狠狠地盯著她。更驚悚的是，它臉上的面板開始一塊塊剝落，露出底下不斷跳動的肌肉組織。

人頭的生命力再強大，受到如此重創，一時間也無法恢復過來。

窗外突然傳來重物墜地的悶響，萊拉走到窗前向下看，一具無頭屍體倒樓下路邊。人頭受到重創，身體也受到波及，無法再掛在屋簷下，掉了下去。

聲音雖然不大，但是驚動了隔壁鄭虎和羅霄，另一邊阿米爾也醒了。

“刺客？”鄭虎向下看到了無頭屍體。

阿米爾立刻衝向萊拉的房間，進門就聞到一股刺鼻的腥臭味。

“公主，您沒事吧？”阿米爾大聲詢問。

“沒事！”萊拉摸了摸脖子，被人頭的觸手碰觸的地方有些瘙癢。

鄭虎趕來，看到奄奄一息。一副嫌棄的表情，吐槽道：“這什麼玩意，這麼醜，味道還這麼難聞？”

人頭的嘴動了幾下，但是說不出話來。

“我知道！”萊拉捂著脖子說道：“這是……天使！”

“天使？”羅霄顯然無法把眼前的八爪魚人頭和天使聯絡起來。之前在付留鎮，也見過天使，雖然很醜陋畸形，但是有幾分像天使。眼前這玩意，像個大頭章魚，你說是天使？

萊拉重新整理語言，解釋道：“準確的說，它是天使降臨的失敗品。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能成為天使載體的信徒非常少。有些失敗屍體會爛掉，也有一些會變成這種畸形的怪物。這部分就成了地下天國計程車兵和殺手，想不到在大乾，還有這樣的殘次品。”

羅霄點燃房間裡的蠟燭，檢視萊拉的傷口，紅腫的有些厲害，比預計的要嚴重。

“你中毒了！”羅霄立刻拿出匕首，切開紅腫的面板，流出的血液是黑色的，帶著淡淡的腥味。

這下沒法睡了，整個洛都，大概只有玄異司能解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