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在這方宇宙內，那我便稱你一聲人祖，我道永恆真宰見我為何，原來真正想要見我的是人祖，不知人祖此來所謂何事，是要與我開戰嗎？”雲恆不卑不亢，並未因為眼前之人是萬古歲月以來宇宙中最強大的存在之一而心生畏懼。

如今的他或許還不是人祖的對手，但人祖想要殺他，也絕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水流之身的時空人祖極為凝肅，正聲道：“你我又沒有血海深仇，沒有理念之爭，也沒有不可化解的利益爭奪，我為何要與你為敵？天荒一戰，你難道還不明白，這方宇宙真正的大敵乃是冥祖，若不是你出手阻斷了冥祖發動的小量劫，如今這茫茫宇宙，還能剩下幾成生靈？”

“你我之間，從來不是敵人，冥祖才是我們共同的敵人。”

“冥祖已死。”雲恆淡淡答道。

時空人祖朗聲一笑，似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以你的境界，怎麼會說出這麼幼稚的話來，到了你我的境界，都應該明白，始祖豈是那般容易死去，何況到了冥祖的層次，一念尚存，便是不滅，你煉化了三途河的生死本源，冥祖到底有沒有真正死去，這個問題的答案你應該比我更加清楚。”

“即便冥祖還活著，沒有了三途河，祂也沒有了發動量劫的能力，等到大量劫降臨，祂的殘念也會徹底湮滅在量劫之中，萬劫不復，長生不死者，也得死去。”雲恆不悲不喜的說道。

“你未免也太過小看冥祖，若祂這麼容易對付，我又怎麼會與祂鬥了這麼多年也奈何不了祂，你可信，只要你我開戰，兩敗俱傷之時，冥祖必然會以全盛的姿態重臨世間，以無敵的姿態收割整個宇宙的生靈。”時空人祖篤定道。

此言一出，便是雲恆也不敢輕易否定，冥祖沒有完全死去，這是必然的事情，事實上，就是始祖也無法短時間內完全消滅，始祖雖死，始祖殘念卻會一直殘留在天地之間，直到下一次元會劫難降臨，才會湮滅在天劫之中。

而到了天始己終，到了冥祖那個層次，元會劫難也未必能夠威脅到祂，只要找到合適的機會，未必不會捲土重來，何況無定神海中，那疑似前十五日的存在，善惡還難以界定，是否會成為第二個冥祖猶未可知。

若雲恆與人祖拼死一戰，兩敗俱傷，前十五日未必不會身化冥祖，再度君臨天下，這是雲恆所不願見到的結果，也是人祖所不願見到的結果。

“所以，人祖今日前來，不是要與我為敵，難道是要與我結盟？天下無敵的長生不死者，時空人祖，也需要與人結盟嗎？”雲恆頗為玩味道。

時空人祖面色平靜，無悲無喜，以手掌劃開身前渾沌，演化出黃泉星海，天庭外界，天荒，地荒，整個戰斧座星系都呈現在眼前。

“這世間，誰能稱無敵，鴻蒙黑龍，后土，白澤稱不得，媧皇，迦葉，龍祖……也稱不得，冥祖敗於你手，亦稱不得，至於我，我若是真能無敵天下，何至於流落到戰斧座星系。”

“我從荒古歲月來到戰斧座星域，觀此界萬族崛起，鼎盛，衰亡，見到了太多驚才絕豔之輩，九巫之強盛，始祖之張揚，可謂是盡收眼底，但放眼萬古，真正能夠讓我平等視之的，不過三兩人，冥祖算一個，媧皇算一個，如今你也算一個。”

“哦？我不過區區有始有終境的始祖，如何能夠和冥祖，和媧皇這樣的人物相提並論，令人祖這般看待，雲某對此倒是很好奇啊。”雲恆淡淡一笑，露出玩味之意。

“呵呵，一品神道，莫說是戰斧座星系，便是祖參會中也屬於傳說，你能夠以一品神道成就始祖境，我又豈能以尋常始祖來看你。”人祖淺笑道，雙掌演化太極，以太極逆轉無極，身前的戰斧座星系迅速匯聚到一起，不斷壓縮，蛻變，最後只剩下一個點，一個時空不存，萬道未生的點，太初奇點。

“天道，是一方宇宙規則的化身，一品神道，與天道並肩，可平起平坐，按道理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修士生長於宇宙之中，又怎麼可能追上天道，甚至於超越天道，噴泉的高度不會高過它的源頭，天道下修行的修士亦是如此。”

“可我成功了，張若塵也成功了，這豈不是說明，修士也能追趕天道，甚至於超越天道。”雲恆出聲反駁道。

人祖語氣平靜，面帶微笑，指向身前的太初奇點。

“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方才演化了世間萬道萬物，你看這太初奇點，與太極未生之前的無極可有異曲同工之妙？”

雲恆凝眸注視，良久，方才開口：“何止是異曲同工，分明是一本同源。”

“無極便是太初，太初便是無極，一品無極神道，便是這方宇宙的天道，這是人祖要告訴我的？”

時空人祖微微頷首，“不錯，你不愧是以一品神道成就的始祖之境，看來已經洞察了這方宇宙天道的奧秘所在，無極的確便是天道，天道與無極自太初一起誕生，自誕生之初便已經不分彼此。”

“天道本無情，但修成無極神道的修士卻有情，有情便有了破綻，有破綻，天道便不再是不可匹敵，天道之下成長起來的修士便有了追趕上天道，乃至於超越天道的可能。”

“所以，我能夠修成渾元神道，還要感謝帝塵，感謝他這位天道的化身？”雲恆笑道。

時空人祖卻是搖搖頭，“不，張若塵若是掌控了天道，自然便會成為天道之主，又怎麼可能會允許自己天道管轄下的宇宙內有能夠威脅到自己存在的東西誕生，你不該感謝他，他反而是你一路走來最大的敵人，若他在你破境始祖，神道圓滿之前掌握了天道本源，第一次要滅殺的便是你。”

“我與帝塵無冤無仇，當年甚至曾是袍澤，以他海納百川的胸襟，不至於對我趕盡殺絕吧？”雲恆平靜說道。

“帝者無情，何況是天道，誰又能說得準，掌握天道本源的張若塵，到底是有情的張若塵，還是無情的天道主宰。”時空人祖沉聲道，“你能夠修成一品，有今日成就，最應該感謝的其實是我。”

“你？”

“不錯，就是我，是我，在荒古年間便鎮壓了天道本源，使得世間只有無極，而無天道，給了宇宙生靈一絲感悟一品，成就至高的機會，媧皇要謝我，冥祖要謝我，閻無神要謝我，你也得感謝我。”人祖的身上散發出一道高遠弗界，煌煌如天的氣息，這道氣息超越始祖，達到未知，一出現便有一股至高無上的韻味，讓雲恆渾元神道都一時間如臨大敵。

媧皇，冥祖，閻無神，皆是萬古以來最具才情的人物之一，每一個修成的神道都不是簡單的二品，而是無限接近一品神道。

“鎮壓了天道本源。”雲恆聞言不由大驚，震驚之餘，心中的諸多疑問也隨之迎刃而解。

張若塵既是天道化身，為何卻還需要去慢慢感悟無極的變化，而不是一步登天，成為宇宙唯一的天道主宰，原來是因為天道本源的缺失，失去了天道本源，他修的便只是無極，而不是天道，道有缺，天亦有缺。

“不愧是從荒古時代便有著赫赫威名，神秘無比的時空人祖，連天道本源之力都被你所鎮壓，豈不是說，你已經勝過了天道？”雲恆問道。

時空人祖只是淡笑搖頭，“荒古時代的天道本源還很弱小，只要使用合適的辦法，將其鎮壓，並不是什麼難以做到的事情，若鎮壓天道本源便能超越天道，那天道也未必太弱了。”

“你的話，我不知真假，我能修成一品渾元，是諸位古之前輩，先賢，不惜以身為祭，為我開路，是我少年持劍，一路擊敗強敵，參悟世間萬法而得，是我修煉漫漫歲月，一步一步登天而來，方才有了如今的成就，絕不是因為你鎮壓了所謂的天道本源，才有今日，想要藉助三言兩語便想讓我感激你，未免也太過可笑了。”雲恆周身泛起始祖劍意，意志堅不可摧，絲毫不為人祖所言而動搖。

“呵呵，我自然沒有想過以此便讓你心生感激，人性總歸是貪婪的，已經得到的東西想要再讓其付出代價簡直難於登天，媧皇如此，冥祖如此，所有人都是如此。”人祖聲音沉悶，似是想起了陳年舊事，一時間有些唏噓。

“你一生修行的目的是什麼？”

“以我手中劍，壓萬道，登絕頂，孤峰獨秀，萬道獨尊。”

人祖點頭，追問道：“然後呢？”

“然後？”雲恆微微皺眉，竟是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仔細思索一番，方才開口：“求長生，證永恆，一劍橫萬古，舉世皆無敵。”

“哈哈哈，好一個長生，好一個永恆。時間之道的終極是為永恆，我從荒古歲月開始修習時間之道，如今已經數十億載，距離永恆的境界依舊有著遙遠的距離。至於長生，倒是早已經到了天難葬，地難滅的層次，就是大量劫此刻降臨，我渡過的把握也超過八成，說一句長生，倒也不為過。”

時空人祖說到此，一身氣勢霸道熾烈，無愧於神界長生不死者的威勢。

“但，只要有一絲失敗的可能，便始終算不得真正的永恆，算不得絕對的長生。你去過戰斧座星系之外的世界，想來知道想要達到你所說的那個層次，需要什麼樣的修為境界。”

“有始有終的始祖，只是初登始祖殿堂，始終如一算是登堂入室，天始己終才算是有了踏入塔尖的資格，至於橫絕萬古，舉世無敵，唯有天始無終。”

說到天始無終四個字的時候，人祖的眼中滿是熱切與渴望，蘊含著強烈的野心與信念。

“天始無終……的確是讓人心生神往的境界。”雲恆也不禁唏噓，即便是外面的世界，修為達到天始無終的也是屈指可數，每一尊都是真正的亙古長存，威臨諸天萬界。

“我修行的歲月太漫長了，漫長到超越這座宇宙中的任何一個生靈，在這漫長的歲月裡，我窮盡了所有辦法，將自己的潛能盡數挖掘出來，終於成就了天始己終的境界，並在這個境界走出了很遠的距離，但，以我的天資，若是不借助外力，至此，已是盡頭，沒有絲毫可能去衝擊天始無終的境界。”

“有時候，我也會羨慕媧皇，羨慕冥祖，羨慕祂們生來的絕頂天賦，天始己終也不是祂們的終點，而我只能尋求外力，在寂滅中尋一線新生。”

人祖的聲音變得滄桑了許多，似在感傷，也似在緬懷。

“藉助外力？你是指天道本源？”雲恆眼中露出警惕之色。

“不錯，正是天道本源，大量劫降臨之際，便是這方宇宙的天道本源最為虛弱之時，以整座宇宙的生靈為祭，作為天道本源的祭品，助我融合天道本源，便可打破生來的桎梏，成就天始無終的終極境界。”

“以整座宇宙的生靈為祭，你果然與冥祖是一路人。”雲恆手中凝聚出一柄始祖神紋劍，劍氣鋒芒隱現，隨時準備出手。

時空人祖既然將這麼多秘密告訴他，便說明對方擁有著絕對的自信，並沒有真正將自己視為同一層次的對手。

時空人祖水流凝聚的臉上露出複雜的神情，背後九彩神光幻滅不定。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一條路，我有我的路，冥祖有冥祖的路，我和祂或許在某些想法上有些相同之處，但我與祂絕不是一路人。你不必如此緊張，我剛才便已經說過了，你我從來不是敵人，我告訴你這些秘密，是想要得到你的一點信任，而不是讓你與我拔劍相向。

你我若是開戰，最終只能落得兩敗俱傷的下場，我或許能勝，但未必還有餘力去抗衡冥祖，而你若是死了，你身後的整個劍界，億萬生靈，都將會淪為量劫之下的蒼生極品，萬劫不復，這樣的代價，你我都承擔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