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書？”
紅衣又喚了一聲，周圍已經依稀可見地府的影子，可墨書卻是消失不見，彷彿與這個幻境一起消失了一般。
“夫人，也許他本就是十殿為了拖住你所設的幻影。”
崔珏握住紅衣的手腕，穩住她的腳步，將手中的判官筆往懷裡一收，不露痕跡地遮擋住了胸口的傷痕。
方才那一劍，那隻惡鬼可真是用足了力氣，即便他以筆相擋，還是為劍氣所傷。
紅衣此刻心中牽掛著被她甩到一旁黑暗中的墨書，沒有發現崔珏的異常，她單手捂著肩膀上的傷口，那裡還有源源不斷的血湧出來，她一咬牙，以冰雪封住了傷口。
“不，那就是墨書，我不會認錯，就怕是十殿將他捉了。”
崔珏低頭瞧著身邊的女子，皺著眉頭，輕輕地悶哼了一聲，聲音不大，卻足以叫紅衣聽見。
紅衣果然猛地一抬手，上下打量著崔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周身：“你受傷了？”
崔珏小退半步，躲開了她上下其手的手掌，冷冰冰地回應：“沒有。”
冰涼的溫度覆蓋上他的傷口，紅衣專注地尋找著他身上細枝末節的傷口，角角落落，都以仙術封印住。
崔珏沒有再推脫，下巴擱在紅衣腦袋上，半閉上了眼睛。
再睜開的時候，目光之中帶著清明。
“夫人，墨書有問題。”
紅衣蓋在他傷口上的手一頓，眼睛眨了眨，沒有說話。
只有掌心波動的雪花透露了一絲她的心情。
崔珏低下頭，對上她的視線：“你早就知道了。”
陳述的語氣。
紅衣低垂下眼眸，有一下沒一下地撥弄著崔珏腰間的玉佩，思緒卻已經回到了千萬年前。
她還是天上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雨神之時。
在仙界，她獨身一人，與風霜雨雪為伴，沒有一個朋友。
墨書忽然出現的時候，她很是欣喜。後來二人幾乎是形影不離，直到她下凡。
她下凡的最初原因，也不過是因為墨書在她耳邊說了一句，凡間趣味多。
紅衣下意識的不願意往壞了去想，可崔珏這樣將真相赤裸裸地擺在她眼前，讓她不得不去正視這個問題。
墨書，會是十殿的人嗎？
“阿珏，若他真是十殿的人，那麼他有必要天上地下，一直跟著我嗎？”
“夫人，無論真相如何，他最終會走到你面前的。”
崔珏輕柔地拍了拍紅衣的後背，像是在安撫一隻受驚的小動物一般。
紅衣朋友很少，說得上來的沒幾個，而墨書，跟她是過命的朋友，若他背叛紅衣，那麼……
崔珏身側的手掌微微蜷起，收緊。
他的拳頭上，還帶著血跡，那不是炎女的，而是他打破十殿七十二個幻境一步步走來，所沾染的惡鬼血跡，如今整個十層地獄一片狼藉，幾乎被他翻了個底朝天。
…
紅衣已經整頓好了情緒，她將崔珏身上最後一處傷口處理完之後，便與崔珏一起踏出了十殿。
“必須立刻去妖界通知雨神，他將我們都拖在這裡，想必是要對雨神下手，幸好雨神在妖界還有薄義相護。”
紅衣捏著下巴，響著三個幻境之中的資訊，除去最後一個，前兩個幻境之中，所說的都是薄義走後的雨神。
那時候她在地府與十殿大概有些糾葛，而她最後選擇了離開地府，所以十殿懷恨在心？
崔珏一把拉過紅衣，帶著她往人間去：“來不及了，雨神已經去了人間！”
人間·廣林
廣林近幾日暴雨不斷，天氣陰沉，原本趕路路過的旅者都被攔在了鎮內。
包括小皇帝一行人。
小皇帝半個月前還被人暴打了一頓，臉上的淤青至今沒有消散，他一想到那個黑衣人就咬牙切齒，可他派人將整個廣林都翻了一遍，還是沒找到人。
他正在屋中罵罵咧咧，就瞧見他口中的黑衣怪人又一次風風火火地踏雨而來，身後，還跟著那個紅衣丫頭。
“你回來了？朕派人四處尋你多日，你都去哪兒了？”
他一路往紅衣身側走去，路過崔珏的時候，脖子縮了縮，略帶恐懼。
紅衣上前抓住他的雙臂，搖了搖，努力用冷靜的語氣問道：“我娘在哪兒？”
小皇帝被她搖得七葷八素，心中暗罵這倆人怎麼都跟強盜似的，最上卻還是淡定地回答：“你說的是？”
他欲保持一國之君的體面，做到但是淡然處之，處變不驚。
下一秒，他就發出了積極沒形象的驚叫聲：“你是那位大人？！？”
因為崔珏從懷中取出了一隻手臂長的毛筆，在空中虛畫兩下，空中便多了一位束髮美人。
那是崔珏暴打完他託付他多家照拂的美人，他屈於崔珏的淫威，好吃好喝地照顧著。
“昨日跟一位白衣公子走了，說是去救什麼人，情況緊急，那公子還挺狼狽的，進來的時候還摔了一跤，那位姑娘瞧見他，就跟他走了。”
“啪”
紅衣拍碎了一旁的桌子，這回真相是真真地滾到她跟前了。
“墨！書！”
“他們去哪兒了？”
紅衣按在椅背上的手微微顫抖著，她心中翻湧著情緒無處宣洩，嘴巴緊緊地閉著，好像一張嘴，她的五臟六腑就會嘔出來一般。
在問雲川的時候，她也收不住那點滔天怒火，表情也是無比兇狠。
原本覺得她好相處才走近她的雲川后退了一步，面色驚懼：“不知道……她二人來無影去無蹤，我也尋不得。”
紅衣瞧著他蒼白的神色，自知失態，擺了擺手：“你先下去吧。”
她只是隨意一說，依然不知道，在小皇帝看來，這個動作有多冒犯，他的臉色更青了。
趁著一張臉，他緩步踏出了房間。
崔珏於紅衣身側坐下，便瞧見紅衣單手落在自己眉心，有一顆水藍色的水珠從她眉心緩緩飛出來，順著指尖一路向外。
“你瘋了？”
崔珏握住她的手腕：“你這樣，與自殺又有何異？”
那是她的本尊，也是他當初從十殿那兒換來的仙軀所化。
紅衣安撫般地拍了拍他的手掌：
“別怕，只有它，才能找到雨神，而我，有你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