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一道倚著門,雖微微弓著腰,顱頂卻仍逼近門框,想來便是那重傷未愈的男子。
竹屋前的石板路上殘留著些許斑駁水’漬,許是先前潑灑的藥汁。
江無虞剛走近,屋內便傳來沙啞的女聲。
“宗主大駕光臨,我等抱恙在身,未能遠迎,還請恕罪。”
話音未落,門下的男子轉過身,眸中帶著幾分警惕。
江無虞眸光微轉,視線掃過竹屋。
竹簾輕響,兩名女子相攜而出,左側女子身形纖細,鬆垮的衣領與寬大的袖口間,脖頸修長如玉。
江無虞不動聲色打量對方,那女子身上雖著尋常月白色棉麻衣裳,卻難掩周身氣度。
右側女子則半攬其手肘,指尖微微收緊,眼中是與那男子如出一轍的警惕戒備。
“讓宗主見笑了。”
左側女子率先開口,聲音清冷如碎玉。
“此番多蒙貴宗收留,小女名喚蜃璃,這兩人是我的同伴,蜃影與蜃淵。”
江無虞微微頷首,目光在三人身上來回遊離。
“還請宗主勿怪,我等傷勢未愈,未能以禮相迎。”
江無虞抬手示意無妨。
“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多虧宗主收留,保全我三人性命,往後宗主有任何吩咐,我等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江無虞沉吟片刻,而後徐徐開口。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你們身子尚未完全康復,當下暫且好好養傷吧。”
蜃璃深吸一口氣,陡然雙膝重重跪地。
一旁蜃影蜃淵見狀,皆是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
“殿……”
蜃影咬牙切齒,即將撥出的話被蜃璃一道意味深長的目光打斷。
蜃淵亦是緊繃下顎,瞬息間漲紅了臉。
江無虞默默將他們的反應盡收於眼底,凝神之際,蜃璃斬釘截鐵的聲音傳來。
“宗主,我等懇請拜入虞枳宗門下!”
蜃璃仰著頭,目光誠摯。
“蜃妖一族,因種種無奈,被迫深居沙漠數百年,這些年來,我們在荒蕪之地艱難求生,飽受孤寂與困苦。”
“修仙界對妖族偏見頗深,大多宗門見我等便喊打喊殺,唯有虞枳宗,以寬廣胸懷接納妖族,這是我族數百年來未曾有過的機會。”
江無虞神色平靜,目光如鷹隼般審視著蜃璃。
“虞枳宗雖不看重弟子出身,但也不是什麼人都能收入門下。”
“若有人別有用心,妄圖利用宗門,我絕不會姑息,你們,能為宗門做些什麼?”
蜃璃眉心緊擰,眼中閃爍著堅定光芒。
“我族雖身處沙漠,但仍傳承古老秘術,能以蜃氣製造幻境,迷惑敵人,更能憑藉敏銳感知,探知危險。”
“若能加入虞枳宗,我們願將這些能力貢獻出來,為宗門守護山門,探查敵情,絕不有絲毫保留。”
江無虞眼睫微垂,若有所思,卻遲遲未開口。
蜃璃見狀,又補充道。
“我等所求,不過是想讓族人有走出沙漠的機會。”
蜃影指尖深深掐進掌心,袖口下青筋暴起。
那個曾在妖宮前接受萬民朝拜的公主,此刻卻以近乎卑微的姿態,向人族修士低頭。
喉頭腥甜翻湧,她強壓下那句險些脫口而出的阻攔,餘光瞥見蜃淵已是滿眼猩紅。
“昔日蜃妖族居於海宮,生活無憂無慮,遠離人世間,與修仙界井水不犯河水。”
“沒成想有日橫遭變故,被迫離開海宮,躲入無盡沙漠。”
蜃璃緊咬牙關,言語間隱隱染上怨憤哭腔。
“如今我們唯一的奢想,便是能回到海宮,迴歸正常的生活,虞枳宗……是我們當下僅有的機會。”
“宗主,我們願對虞枳宗忠心耿耿,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若有違背,願受天譴!”
蜃璃言辭懇切,字字發自肺腑。
竹屋內一片寂靜,唯有四人緊繃的呼吸。
江無虞沉默良久,目光仍在這三人身上來回掃視。
她雖能感受到蜃璃話語中的誠懇,卻也深知人心難測,不可輕易相信。
“你們既已表明心意,我便給你們一個機會。”
江無虞終於開口,聲音沉穩有力。
“我要你們前往嶽林山,為宗門尋一種草藥。”
她負手立於竹屋中央,露出腰間碧色的宗門令牌。
“此草名為赤陽藤,莖如熔金澆鑄的珊瑚,周身佈滿倒鉤利刺,五片鷹爪狀的葉片間,流淌著遇風即凝的赤紅汁‘液。”
蜃璃垂眸凝思,片刻,她沉靜開口。
“敢問宗主,此藤生於嶽林山何處?”
“西南麓的墜星澗。”
江無虞袖中滑出三個青瓷瓶,瓶身浮雕著吞吐雲霧的避火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