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機靈”警司宋明回到公安廳，望著這份時間表，又從抽屜裡取出便箋，用鉛筆詳細畫圖。

果然，這樣一畫，就完全明瞭了。第三號站臺上的第一七零三號列車，在十七點五十七分出站；下一班的第一八零一號列車，於十八點零一分到站。這期間，果然有四分鐘的空白時間，雖很短促，面前卻是什麼車輛都沒有，可以看到“T367次”。

要是這樣，曾看見朱得高和柳燕搭乘“T367次”列車的日擊者，必須在這四分鐘之間，偶然站在第三號站臺上才能看到。

“小機靈”警司宋明這時發現，這些目擊者的證言有著重大作用。因為，“我們親眼看到朱得高和柳燕歡歡喜喜地上了‘T367次’列車”這句話，幾乎已經成了兩人確屬殉情自殺的唯一的證言。

在客觀上能證明兩人有殉情自殺可能的證據，只有這一件事，除此之外，全無其他的表面證據。據說，朱得高和柳燕都有愛人，可是誰也沒有見過他們的愛人，而現在，能夠證明他們在一起的，只是這幾個偶然在這四分鐘內站立在第三號站臺上的目擊者。

“如果是這樣的話，可真是太偶然了。”“小機靈”警司宋明想道。

“可是，像這樣的偶然，就真是偶然嗎？”對於這樣的偶然發生懷疑，當然還沒有確實根據。不過，只有四分鐘時間的偶然，使“小機靈”警司宋明生出了極為複雜的想法。

他先盤算幾名目擊者。兩個是好滋味飯店的女服務員，一個是常到飯莊的客人。這個客人說是要去滄州，央求兩名女服務員到第三號站臺上給他送行，於是看到搭乘“T367次”火車的朱得高和柳燕。這是“小機靈”警司宋明到大連出差以前，從其中的一個女服務員馮桂枝那裡聽到的。現在，似乎應該多問一問這件事情的經過。

飯莊開店營業大概不會早。果然，“小機靈”警司宋明到達塘沽區的好滋味飯店時，馮桂枝正在打掃店鋪，身上還穿的是短裙褲。

“啊呀，實在失禮。”馮桂枝紅著臉說。

“打擾你了，”“小機靈”警司宋明講道。“上次見面時，你曾經提到，你同另一位同伴到天津車站去送客，看到了朱得高和柳燕。”

“對了，”馮桂枝點頭。

“上次，也許是我一時疏忽，忘記記下來，那位客人叫什麼名字呢？”

馮桂枝緊望著“小機靈”警司宋明。

“你不必擔心。不會對這位客人有什麼麻煩，只是為了參考，打聽一下。”

“小機靈”警司宋明體會到馮桂枝的意思，才這樣說。飯莊對於顧客一向很重視，所以馮桂枝的慎重是可以理解的。

“他叫鄭啟程。”馮桂枝低聲說道。

“鄭啟程先生？噢，他是做什麼職業的？”

“在解放橋那邊，據說是買賣機械裝置商。”

“原來如此。是飯莊的老主顧嗎？”

“三四年的客人了。每次來大都是柳燕招呼他。”

“這麼說，他跟柳燕應該很熟嘍？我再問一句，是誰第一個在站臺上看到柳燕的呢？”

“是鄭啟程先生。鄭啟程先生說，那不是柳燕嗎？用手指給我和蘇霞看。”

“是鄭啟程先生，好。”“小機靈”警司宋明講了這句，便沉默下來。也許是在考慮該怎樣詢問第二個問題，也許是在考慮別的事情。

過了一陣，“小機靈”警司宋明帶著微笑又開口了。

“那位鄭啟程先生曾經要你和蘇霞到車站去送他，是臨時決定的嗎？”

“是啊，鄭啟程先生在商業街請吃飯的時候，才提起的。”

“怎麼，在商業街吃飯？這次吃飯是事先決定的嗎？”

“是的，頭天晚上，鄭啟程先生到飯莊來，約定第二天下午三點半鐘在商業街見面。”

“三點半鐘。後來呢？”

“吃完飯，鄭啟程先生說，他要去滄州，能不能送他一程到車站，我和蘇霞就去了。”

“那時候是幾點鐘？”

“那時候啊，”馮桂枝側著頭想了一下說道，“對了，我問他搭幾點鐘的車，他說，想搭十八點十二分去寧波方向的車，現在是五點三十五分，到車站去正好合適。”

“十八點十二分去寧波的車。”

“小機靈”警司宋明的腦海裡浮現出自己在昨天晚上畫定的時間表。十八點十二分的車，在十八點零一分開進站臺。鄭啟程既然看到了在第五號站臺上的“T367次”，三個人顯然是在列車進站前趕到的。宋明心想，這一點很要緊。

“你們到車站的時候，列車還沒有進站吧？”

“沒有進站。”馮桂枝立即答道。

“這麼說，大概是在十八點以前幾分鐘到的。”“小機靈”警司宋明本來是自言自語，馮桂枝也接過去說道：

“是呀。站臺上的電鐘剛剛要指著十八點。”

“噢，你倒是很注意時間。”

“是因為鄭啟程先生坐在汽車裡去車站的時候，看了好幾次手錶，我心想，能夠趕上十二點的車就好了。”

“小機靈”警司宋明抓住了這一點，“怎麼，鄭啟程先生看了好幾次手錶嗎？”

“可不是，看了好多次，從吃飯的時候就看起了表。”

“小機靈”警司宋明完全陷入了思考中。他別了馮桂枝後坐在公共汽車上時，也是一路苦想。

鄭啟程一再掛念著時間，不停的看錶。這種現象，能夠單純地解釋是為了趕車嗎？他把時間算得這樣準，是不是另有所為呢？是不是為了要配合那四分鐘的時間呢？

事情就是這樣的，為了要看到“T367次”列車，既不能到在這四分鐘之前，又不能到在它之後。如果去得早，鄭啟程就必須搭乘十七時五十七分開出的前往寧波的車子。

如果去得遲，下一班列車已經在十八點零一分到站，又無法望到“T367次”列車。鄭啟程這樣一而再、再而三地張望手錶，不就是為了要抓住這四分鐘的時間嗎？

“這樣的猜疑別人，未免過分了吧！”“小機靈”警司宋明的內心曾經一度譴責自己。可是不行，有了這樣的線索，豈能棄之不顧，一定要把這一猜疑調查清楚。

“鄭啟程為了什麼要這樣做呢？”“小機靈”警司宋明在心裡提出這個問題，又自己擬出一個假說。

這個叫鄭啟程的人，是為了特意讓馮桂枝和蘇霞看到朱得高和柳燕上了“T367次”特別快車，在不知不覺間使她們成為親眼得見的證人。

“一定要見見鄭啟程。”想到這裡，“小機靈”警司宋明立刻實行。下午的陽光透過玻璃窗，把鄭啟程的辦公室照得非常光亮。鄭啟程接過了宋明的名片，從容不迫地帶著微笑，招呼客人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