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花”警官唐少華回到公寓時，時鐘的指標已經過了半夜十二點了。開了門，摸索牆上的開關並開啟，老舊的日光燈閃了兩、三次才點亮。

一房一廳說來好聽，但一進門的客餐廳頂多只有兩坪大，擺了張最小的餐桌和椅子就塞滿了。

那張餐桌上還放著今早吃過的泡麵碗，沒喝完的烏龍茶也直接擺著。“麻花”警官唐少華一把抓起那個茶杯，就灌下室溫的烏龍茶。

菸灰缸裡滿是菸蒂。他把菸灰菸蒂倒進泡麵碗，拿著空菸灰缸走進後面房間，地板上有些地方黏黏的，上次是什麼時候打掃的，這個問題他最近連想都懶得想了。

脫下衣服，穿著內衣褲就直接往床上躺。那是郵購買來的加大單人床，床墊很硬，偏偏只有睡的位置是凹陷的。

他就這麼躺著點菸。本想看電視，但因為手摳不到遙控器就作罷。

這種生活再繼續下去，總有一天會搞壞身體。但是，他沒辦法也沒機會改善，最近也沒有人勸他結婚了。

“麻花”警官唐少華抽著煙，回顧今天一整天。一如預期，濟州醫學院走後門入學事件找不出任何線索，只是去看看學生課的職員毫不客氣擺出來的晚娘面孔。這種事劉毅合組長也早該料到了，但這是把唐少華調離重大調查工作的絕佳理由。

劉毅合現在正準備徹底調查濟州醫學院醫院內部。他認為這次的恐嚇事件，算是一種內部告發。

基本上，“麻花”警官唐少華也認為這是一個極有可能的方向。但是，聽了心臟血管外科醫生孫明遠的話之後，他想到一個截然不同的可能性，也就是恐嚇者的目標不見得是院方或醫院的員工。

患者才是真正的目標，這種可能性存在嗎？

“麻花”警官唐少華認為有可能。當醫院遭到攻擊，患者自然也會受害，眼前便有不少患者害怕這一點，正紛紛離開醫院。

只是，若真是如此，恐嚇信的意義何在？如果目標患者逃走了，一切工夫就白費了。或者，讓患者離開濟州醫學院醫院才是他的目的？

無論如何，“麻花”警官唐少華認為有必要針對這個方向循線調查，其中最令人在意的是李成峰，對方似乎完全沒有離開醫院的意思，近日即將舉行手術一事也引起了“麻花”警官唐少華的注意。

問題是要不要告訴劉毅合。唐少華目前並沒有這個打算。告訴劉毅合，要不是被轟回來，就是把任務轉派給其他刑警，尤其是與李成峰這種大人物扯上關係時，更是如此。

只好獨立行事了――唐少華打定主意。

我到底在幹什麼啊？“麻花”警官唐少華一邊點起第二根菸，一邊強行按捺內心的焦慮。他相信找出事實真相才是他的使命，但為了實踐使命，只能在暗地裡偷偷進行，而且沒有人協助。

他所尊敬的那位前輩的話，再次在耳畔響起。人生而賦有使命――

那一瞬間，一直懸在“麻花”警官唐少華心頭的某個東西悄然落地，就像一直短少的記憶碎片，驟然間彙集起來一樣。

他熄了煙，從床上爬起，站在雜物堆得比書本還多的書架前掃視，從中取出一本舊檔案。

他剛當上警察時，會將所有參與過的案件相關資料、新聞影印本全部整理成檔案。現在當然不會這麼做，所以檔案也不再增加。

開啟檔案，確認與某案件相關的新聞報導，那標題如下：

中學生超市行竊遭警車追捕飛車逃逸中車禍身亡

當時，身為警官的趙健華後來辭職便肇因於此，唐少華前幾天才把這件事親口告訴趙健華的女兒趙曉燕。

這則報導並沒有刊出中學生的姓名，但唐少華翻閱其他資料，很快就找到了。

果然……

中學生名叫孫道忠，而他父親是濟州醫學院醫學系副教授孫明遠。

他自問，為何之前都沒有想起？原因很簡單，即使曾經數次回顧起這起案子的內容，卻沒有留意死亡中學生的姓名。至於他父親，甚至完全沒想過。若不是這次和孫明遠接觸，可能至今都不會發現。

當時那個中學生的父親就是孫明遠。

真是太巧了，“麻花”警官唐少華心想。現在趙曉燕就以住院醫師的身分在孫明遠底下學習。而她父親，當時就坐在那輛直接造成孫道忠車禍的警車上。

趙曉燕知道這件事嗎？孫明遠是在知情的狀況下指導她的嗎？

是否該向兩人詢問這件事，“麻花”警官唐少華思考之後搖搖頭。這不是一個容許第三者介入的問題。如果雙方都不知情，那麼最好是維持現狀；其中一方或是兩者都知情的話，想必他或她自有深慮。

“麻花”警官唐少華合上檔案，放回原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