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依芷並不想這樣和他糾纏下去,便掙扎著跑出了房間。
許長情看到她這樣怔了神,一時不察,讓她掙脫朝門口走去。
許長情連忙拉著她,不允許離開。兩個人就這樣耗在原地,就這樣用眼神對視,似乎每一處的腦細胞都在叫囂著,要是李依芷是男兒身,要是有男兒般的力氣,兩人肯定會打起來。
許長情不允許她逃,能壓制住就壓制住,他知道他給了她喜歡的人只有無盡的傷痛,可她還是不想放手。
在天界時,他本就是沒有七情六慾之人,我行我素,行事灑脫不羈,想要做的事都是瞬間的事,可是從來沒有像今日這樣,被她看他的眼神看得手忙腳亂。
這是第三次他感覺到害怕,前兩次至少她的心裡有他,現在她的心裡早已沒了他的影子。
因此這次尚未開始,結果已定。
李依芷見她緩緩放開了自己,便掙脫出來,離他約莫三尺有餘……
“我不是山鬼,也不是六百年前宰相的女兒!”李依芷說。
李依芷又說:“因此別拿我當做她們。”
李依芷說:“因此從此以後不要來找我!”
許長情說:“你就是她,她就是你。”略頓,又道:“不可能。”
“找我做何?是想殺掉這世的我還有不易,還是想要和我重新在一起?”李依芷靜靜道:“我和你絕對不可能,你走吧!”
許長情聞言笑了,彷彿覺得眼前一幕好笑,又彷彿是譏笑,笑裡三分滑稽,七分嘲諷。
對峙片刻,許長情斂了笑意,神情冷漠下去,再開口,彷彿洞察一切的犀利:“你愛上了天陌?”
李依芷未答,但是她的神色已經出賣了她。
一剎那,許長情將自己隨手的劍插入自己的胸口,一次又一次,似是在感覺嗜血的疼痛,可是這樣都遠不及他心裡的痛,血液滴滴答答說著劍流了下來,一滴又一滴。
李依芷看到眼前此情此景,搖了搖頭。
許長情也緘默著,他看到她的表情,才知這世她的狠絕。
許長情早已佔滿鮮血的手撫上了她的臉,似是在感受什麼,李依芷閉上眼,感受著血腥與窒息一齊來襲,心中卻是平靜,覺得若是這樣,能夠放過她,自此不聯絡也算是一場塵埃落定。
許長情又湊近幾分,湊近她耳畔,冰冷的不蘊含任何感情的聲音響起,彷彿陳述,陳述給那個心裡沒有他的人聽:
“芷兒,我求你原諒我。”
“是我當時不懂,才做了傷害你的事。”
“是我讓你遭遇了那麼多。”
“以後我不會糾纏於你!”
許長情靜靜的說,而後緩緩鬆開手,在身側響起的劇烈咳嗽聲中,他的聲音也失去了起伏的情緒,變得異常冷清:
“芷兒,我會按照你想的那樣,自從以後不打擾你。”
“因為這世你只是李依芷,不是我的芷兒,不是我的山鬼。”
“謝謝你讓我明白這些道理,儘管付出的代價有些慘痛。”
李依芷就這樣平靜地看著,聽著那人的聲音響起,又停頓,又響起,再停頓,最後……無聲無息。
他直起身,環顧四周,人已經消失,只餘滿室血腥,經久不散。
許長情走了。
走的悄無聲息,後來也從未在她的世界裡出現過。
誰也不知道當日離開的許長情去了山鬼所住的官宅,以及六百年前是李依芷埋骨的孤嶺。
站在山中唯一的官宅,四周早已長滿了各種野草。李依芷還住在這裡時,最喜歡每日夜晚抱著不易唱搖籃曲,或是去很遠的地方講述他們的前世今生。
只是他已經沒有機會了,要是他早一點明白該有多好,要是早一點知道,興許自己和她也不會成現在這般模樣。要怪,就只能怪他把事情做的太絕,太絕。
絕得他們之間只剩下滿目瘡痍,都是痛和淚。
許長情都記不清楚,她多少次午夜夢迴一想到自己心愛之人將她活活虐死,心裡是多麼痛,他想象不到。
一百年前她死去之後,他想起了往日種種,將官宅從雲中界又搬遷到這裡。
至少這裡是她的家鄉,是她生活了五百多年的地方。
望著遠處的山,還是當時的模樣,岩石綠樹,蒼蒼鬱鬱,山頂溫泉依舊終年煙霧繚繞。連那官宅除了生了些野草,其餘都沒有改變。
畢竟是他六百年前讓人用最好的打造的,經歷六百年的風吹雨打還是如此也有些難為了。只是那個每個坐在庭院裡的紅衣女子也從此以後再也不見了。
許長情覺得不適,彷彿心頭壓了些什麼,壓的他喘氣都變的艱難,想與人說說,四周卻只有飛禽走獸,在忙著準備食物過冬。
於是便帶著酒去了她常去的庭院,坐在上面的位置上,似乎有一剎那的慌神,她還在這裡,她還抱著懷中的不易給唱著搖籃曲。
想來自己也著實可悲,可悲到極致,再次見面,他連自己的親生骨肉都不能說上一句。自己只能遠遠地看著他,看著他和別的男子親近,看著他叫著別的男子叔叔。
許長情知道,到這山中的人,都會到這官宅看上一看,儘管此處雜草叢生,都會好奇著這官宅裡的主人公有著悲慘的過去,才會在在午夜夢迴時聽到哭聲,嘆息聲。
沉思卻突然止住,不知不覺中白子軒已經來到他的身邊,道:“長情上仙,好久不見,是時候該回天界了。”
許長情“嗯”一聲,眼皮都懶得抬,道:“走吧!”
“私事都瞭解了嗎?”白子軒道。
“該了了,是該放下了,她早已心中沒了我。”許長情這才抬起眼來,似乎是笑著,又似乎不是,說:“心悅我時,我沒抓緊,心裡沒我時,就該放下了。”
白子軒猛地一停,想起自己六百年前和李年芷的事情,便沉默了。略等片刻,才說:“我們都錯過機會了。”
許長情說:“未必。”模稜兩可的詞,用的卻是確鑿的語氣。隨後起身道:“我沒可能,但是你的姻緣才開始。”
院門此時被叩響,白子妖半信半疑地盯著許長情,不明其意。
許長情道:“到時間了你就知道了。”
說完就要走,身後的白子軒又淡淡的補了一句:“可以透漏一下嗎?”
許長情停下步伐,折身回來,在白子軒面前站定,嚴肅道:“再次遇到她時,請好好待她。”
白子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