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就這樣盯著蓮兒問。
“小姐，你難道看不出來嗎？他只剩把他的心掏出來給你了。”蓮兒答。
有的時候自己可真夠蠢的，別人能夠幾眼看出來的，她愣是用了六百年才知道墨芷喜歡她，而且對她的情意從那時便只增不減。
李依芷沒有說話，陷入良久的沉默之中。
不知多久，身邊傳來不易的叫聲，在寂靜的空氣裡驟然振聾發聵。
李依芷這才回過神來，對上越來越胖的不易，下意識的喚道：“不易。”
不易望著她，隨後爬上她的腿，坐在她的大腿上，開始閉眼假寐。
“蓮兒，我想給你說件事。”李依芷對著蓮兒說道，心想不能讓她知道不易是個妖怪，這會嚇到她的。
看來她得找個時間給蓮兒說道一下。儘管不能說不易是妖，倒也可以告訴她，他是她的孩子。
“明日會有一個約莫六歲多一點的孩子來這裡住。”李依芷淡然道。
“好。”蓮兒臉上平靜，心底其實早已掀起巨浪，她在想，到底是怎樣一個孩子呢！
“好了，蓮兒沒事你就早點休息吧！”
蓮兒退下，李依芷看著腿上的不易良久。
“不易。”李依芷終於出聲，嗓音因為長久的沉默而略微乾啞，淡淡道：“以後就不要幻化成貓兒了，就用你原本的樣子吧！”
不易愣了一下。
“孃親已經知道你幻化人形了。”李依芷將它放在地上，轉開視線，低語道：“我才看到你和你的墨芷叔叔了。”
不易已經幻化人形，約莫六七歲，說起話來奶聲奶氣道:“孃親，您既然看到了，為何不進來。”
“我想看看你。”說罷，抱起不易，親了一嘴，“我的兒子長得越發帥氣了。”
這次，不易沒有生病，也沒有六百年前的執念，這一生她只會平平淡淡地度過。
“孃親您也很好看。”說著也學著她的樣子親了一嘴，聲音軟糯。
“夜深了，不易今晚就現在孃親榻上好生歇息，明日我讓你蓮兒姐姐給你備好房間。”李依芷說，語氣輕柔關切，甚至帶有一絲開心。
李依芷坐在床榻邊，哄著他睡覺，看到他恬靜的睡顏，竟然有一種時光靜好的感覺，自己似乎已經好久沒有感覺到了。
不知何時，身邊出現了一人，身影投在床幃上，白白長長的一道。
李依芷閉上眼，了無生趣道:“長情上仙怎麼來了？”
這句話才說完，餘音尚在繚繞，帷帳猛地被掀開了，許長情便站在她面前。兩人就這樣對視著。
忽地，李依芷輕聲笑道:“不是三魂六魄沒了嗎？”
她在輕聲詢問，可是又隱隱覺得她眼前的這人是真真切切的許長情，是六百年前的許長情，不是在寒潭中的他。
許長情也毫不避諱，也沒有隱瞞，直接道:“我只是從一個妖怪身上取回我的三魂六魄。又何談失去呢！”
說罷，便欺壓在她身上，逼著李依芷不得不睜開眼。兩人在黑暗中對視，彷彿匿在原始森林深處的兩隻豹子，各自有各自的傷。
李依芷說：“許長情，這次你打算又殺掉不易或者我嗎？”
對這句話，許長情不知該如何說，兩次將自己的孩子殺死，一次又一次讓她絕望，他早該想到今日
他也想過放手，只是看到她和天陌抱在一起卿卿我我，他的心臟痛的要死……明知道再次相見只會讓她更恨他，可就算這樣，他都不想放手，她是他的妻子，他是他孩子的母親……
許長情伸出手，冰涼手指撫摸上她的臉，摩挲了片刻，問：“對不起，芷兒，是我錯了！”
李依芷大笑道:“呵呵，對不起，一句對不起就想要把往事清零，這哪有那麼容易。”
“我錯了，我不該如此做……”
李依芷掙開他的懷抱，嗤笑道：“對不對得起，已經和我無關，這世我只是李依芷，不是你六百年認識的那人。也不是一個孤魂野鬼。”
“在你眼中，從來都只把自個看的很重，我想問問你把那妖怪怎麼樣了，既然給了，又何必拿回！”她甩開他遞上來的毯子。
“他能怎麼樣，當然是不出幾日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李依芷聽他的語氣竟然是如此的不屑一顧，冷笑了幾聲，隨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麼，道:“聽聞仙界，鬼界，魔界弟子精元，內丹消失不見，我就想問問這事是不是你做的！”
“是。”他直接又快速地說道，面對她的質問，他竟然有一天會說得如此快速。
李依芷惱上心頭，心想這人簡直不是人，又何為神，厲聲道：“你為什麼這麼做？”
他大笑一聲，聲音低低的，湊到她的耳邊用著最動聽的聲音說著最殘忍的事情，道：“因為只有那樣，女媧石才可以爆發出它最好的效果，它才能救活你……”
“你說什麼！！！”李依芷大驚，她沒想到讓那麼多人喪失內丹，三魂六魄只是為了救活他，呵呵呵……
他接著說：“只有那樣，我才可以救你，我還欠下你一個交代，即使當日在新婚現場為了血祭女媧石，即使讓我魂飛魄散，我只有一個念頭，就是不管如何救活你。”
李依芷愕然，半天沒有回過神來，過了好久才道:“你怎麼可以……怎麼敢……如此做，就只因為我，你讓……那麼多人陪葬，呵呵呵……好一個天界上仙，好一個鳳天澈，好一個許長情……”
“怎麼不敢？怎麼不可以？”許長情大喝道：“這本來就是天界欠我的，本來就是他們欠下我的，為了讓我修仙，不惜斷我情根，封印我的七情六慾，就只是為了讓我變成天界的一個工具，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依芷愣怔，像是呆住了似的，側著臉望著他，好一會，終是壓低音量，憤然道：“就因為如此，你就這樣做，我就像問問當年那個正義凜然的許長情哪裡去了！被邪惡衝昏了頭腦，讓這麼多人為我犧牲！”她的聲音壓到極低，卻因為憤怒而接近咆哮，彷彿匍匐在地的嘶。
他說：“我又什麼不敢的？！”
是啊，他有什麼不敢的，再五百年前他就懂了，只是那時候天界還是再次封印了他的記憶，斷了他的七情六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