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醒來的話,總也要吃些東西才好。”
宍戶亮的提議使北村站起身,謙恭著身子後退著走向門口微微額首道:“請前輩稍後。”
看她提著的包不難猜出是要去換身乾淨的衣服。女子再怎樣也多講究細節,只是宍戶亮覺著被汗水浸溼的隊服才更適合這把炎熱的天氣。
宍戶手肘撐在狹窄的窗臺,腦海裡不斷變化著她私服的穿搭類別。還未挑選到最鐘意的,門便被再次推開。她倒麻利!宍戶亮轉過身去,褪去鬆垮校服後更嬌小了幾分的身影擠著門縫閃了進來。
簡約的和服。裁縫顯然是用了心的,線條順著她圓潤的肩膀劃下又巧妙的收在腰間。窗外溫熙的光彩照在了北村換上的私服腰帶中一朵朵綻放的菖蘭花叢中。或許是偶然,醫院的病房裡插著幾株菖蒲,洋溢著季節感。
別緻的花香很難不令人神怡。每天更換在置物櫃中的毛巾角也大都繡著同樣的花類,只是顏色並不相同。先前倒以為是始作者的隨心而定。
“原來是你。”宍戶這樣說著的時候,更靠近了,彷彿聞到了花香。
“抱歉,似乎有點過於正式了。”
北村看著醫院中來往的人的扮相,覺著自己有點滑稽。不過是來買飯……她有點懊惱自己為什麼要特意換上一件乾淨的衣服,比身著隊服更加顯眼了。她最擔心的,是自己的存在會讓身邊人感到難以自處。好在前輩並沒投來更多些的關注目光,無疑使她減輕了不少心理負擔。
宍戶亮自然不能多看。他擔心自己再多瞧上幾眼,就會忍不住想在週末約她出來。貿然提出請求的話,多難為情呵!
“您好,請問您需要什麼?”櫃檯前的點餐員禮貌的扣起手指敲了敲他面前的餐檯。
“三份五號套餐。打包帶走。謝謝。”
“誒?”
北村會有這樣的反應,源於心中預設著由他付錢。女子搶先的話,才會讓前輩感到不舒服。因此北村想要出言遏制,父親可以在這裡享用免費的病號餐,前輩難道不清楚嗎?
“三份。謝謝。”
宍戶亮又重複了一遍,雖然面衝前,話倒像是說給她聽。
“一共1800元。”
宍戶低下頭從隊服左側褲兜中掏出一沓零錢,怎麼看堆積的薄厚程度都不足夠。北村無憂立刻從零錢夾裡翻出一張千元紙鈔探進他的右側衣兜。
若不是他們之間的距離足夠近的話,北村甚至怕別人誤會她是小賊。
望著他摸索到紙幣時眉間舒展的一刻北村不禁暗自慶幸,幸好沒見到前輩短暫窘迫的樣子,萬一自己表現的更窘迫,一定是失禮的。
本來這頓飯怎樣也不該前輩請客。這下,北村也能吃的理所當然些。
“多謝款待。”
他們尋了處較為僻靜的長廊。面前只有少數人經過,大多也是腳步匆忙而去。
粗壯的藤蔓順延長廊生去,新泛的葉子鬱鬱蔥蔥的包裹著堅硬的稜角,顯得有生氣多了。若是沒有注入植物元素,難免清冷了些。
“比分的確不樂觀。對手是立海大王牌組合,應該有心理準備。”
宍戶儘可能用寬慰的方式更清晰的表達。如果按照以往慣用的方式……遜斃了三個字雖然簡單卻不易懂。
本就難以下嚥的食物,更無味了。北村想放下筷子,最終也只是把夾著的肉放回了餐盒。
“你那場就算打下去也是輸。別難過,輸的話就繼續努力,贏回來就是了。”
“是啊,那時前輩完成了約定,真的贏回來了。”北村的語氣更優柔了:“其實……我……非常希望前輩能贏比賽。只是……只是贏了的話,我們的約定就結束了……”我……還不想結束。
他盯著從藤蔓縫隙中投進來的日光,將北村腰間的菖蘭照射在淺影斑斕的地面。連蝴蝶都被這別緻的花樣吸引,纏綿著飛舞在菖蘭的花海。玉潤間再添幾分清麗。
這下,宍戶真的聞見了花的方澤。
“抱歉,我只是覺得自己很沒用。父親是特意來觀看我的比賽,卻發生這樣不好的意外……可我竟然連勝利都沒能帶給他……”
“先前你問我為什麼沒說遜斃了,北村無憂,現在我來回答你。”
宍戶亮說著,放下手中的餐盒後隨意在褲腿上揩了一把才抓住了北村的雙肩。大概是覺著那和服太乾淨了。
和服的確過於潔淨了,但宍戶亮的指尖並沒有因為綢緞的柔滑掉落半分。
“因為在這場比賽中,你做的足夠好了。想成為更優秀的選手,就留給時間去實現吧。”
無錯書吧第一次在別人的眼中見到了肯定的光芒,而那人眼底映著的只有自己。這使得北村再也無法給自己找理由迴避掉這份真摯的褒獎。
終於,在他炙熱的注視下,她首肯了。連串兒的淚珠眼見要隨之落下。
北村無憂不敢相信,第一次在輸掉比賽後沒有落淚的自己卻在被仰慕之人肯定時流下淚水。這也許不是淚水吧!她分辨不清。
多時的情緒頃刻卸盡。就在淚珠跌落的一瞬,宍戶亮側至背過身去,他不願見她的淚水。反手將她的頭倚在自己的後肩胛肌。
“以後你的位置,在這裡。”
宍戶亮溫熱的手掌將她護在自己的身後,雖不夠強壯,且可盡力為她所靠。
這是他與她的第二個承諾。永不見風雨。
一個不會完結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