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精神一振,加快腳步跟上。
雪地上,我們的腳印深淺交錯,很快被飛雪掩埋,彷彿從未存在過。
唐希他們裹緊臨時翻出的防寒布,只露出凍得通紅的眼睛,牙齒仍在不住打戰。
這極寒宛如煉獄的第一道試煉。若連這關都熬不過,又如何面對前方更詭譎的境地?
我回頭望向人群——楊沐的目光恰好撞上我的視線。他眼底翻湧著複雜的情緒,最終定格在我和洪天擇交握的手上,像是自嘲,又像不甘。
這一切太不真實。
真實往往更痛,痛到讓人恨不得永遠迷失在這雪原裡。
恍惚間,我總覺得鳳胤就在某座雪峰上,正冷冷俯視著我。
一想到他,心臟便如墜冰窟,比周遭的寒風更刺骨。
洪天擇的手掌乾燥溫熱,偶爾側目看我時,眼神仍如當年在寒崖並肩時一樣。
可那些回憶如今被大雪掩埋,每想起一次,都像在傷口上撒鹽。
雪原蒼茫,死寂無聲,彷彿踏入一幅被抽離了生機的畫卷。天地間只剩刺眼的白——慘白的天空與皚皚雪地連成一片,晃得人頭暈目眩。
洪天擇的腳步輕得像一片掠過的影子,雪地上幾乎沒留下痕跡,唯有身後斷續的“咔吱”踩雪聲,成了這蒼白世界裡唯一的生機。
無人開口,隊伍沉默地前行,彷彿連呼吸都被凍住了。
寒冷是唯一的威脅。
風裹著冰碴灌進鼻腔,我縮了縮鼻子,忽然想起洞中那縷詭譎的煙霧——美得妖異,卻暗藏玄機。大概是洪天擇為了淡化自己突兀現身的疑點,才設計了這場戲吧?若當時有人因恐懼朝他開槍……
我不敢深想子彈能否傷他,但洞中絕非表面那般平靜。
巖壁上那些新鮮的爪痕、未乾的血跡,分明昭示著不久前這裡發生過什麼。
只是黑暗掩護了一切,而眾人只顧盯著前方,無人察覺。
洪天擇的“偶遇”絕非偶然。
餘光瞥見他袖口遊走的一縷霧氣,如活物般纏繞指尖。我忍不住死死盯住,卻見他忽然側過頭,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好奇?”
“想!”我脫口而出。
他攤開掌心,露出一個被霧氣包裹的青玉瓷瓶。“怕它凍裂,用元氣溫著。”他語氣平淡,卻讓我渾身發冷,“這叫‘憶情水’。”
心臟猛地一沉。
——他要麼逼我喝下,要麼等我“心甘情願”。
然後呢?撕開記憶,把血淋淋的過去重新拼湊?
恐懼如毒蛇般纏上脊背,我下意識想抽回被他攥住的手,卻發現身體像被無形的鎖鏈禁錮,連指尖都無法動彈。
“別怕。”他忽然貼近,側臉線條在雪光中如刀刻般鋒利,“有我在。”
這話像一把鈍刀,緩慢地碾過神經。他當然不會傷我——他只會用我交換蕊無心的真身。可瓷瓶裡的東西、腹中那塊血肉……每一樣都讓我窒息。
“細妹,你冷嗎?”唐希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她嘴唇凍得發紫,卻仍笨拙地拉扯著自己結冰的拉鍊,想把外套脫給我。
“我不冷!”我幾乎喊出來,喉嚨卻像被雪堵住,“你知道的……我不是普通人。”
她遲疑地望向洪天擇,聲音發抖:“天擇,你們沒帶禦寒的衣物?要不讓豹子哥……”
“我來抱她。”
身體突然懸空,洪天擇的手臂如鐵箍般將我鎖在胸前。
唐希眼中的依賴和信任刺得我眼眶發酸——她以為洪天擇仍是舊日模樣,而我……仍是她的希望。
“希姐姐,我只是累了。”我擠出一個笑,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他的胸膛滾燙,腳步穩得像在平地上行走。那張熟悉的臉近在咫尺,卻讓我恨不得撕碎。
“放我下來。”
“不行。”
沒有餘地,就像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