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了第二年，兩人分別從都城電視臺和B市電視臺轉正，成為正式員工。

那時候約會很少，兩人的上班時間正好錯開，導致他們休息重合的時間是後半夜，而錯開的時間長達十幾個小時。

所以，彼此都是上班的時候發個簡訊，告訴彼此的訊息。

再後來，偶爾能夠在半夜打個電話，只是電話忽然中間就傳來呼嚕聲或者對方就靜悄悄的。

那時候竹笙特別幸福的事情，就是聽著雨心睡著，然後靜靜的等著雨心說夢話，雨心有說夢話的習慣，不過不包括後來知道的夢遊習慣，要是早知道，要是早知道，他就……他就讓她改改這個毛病。

偶爾他就聽著對方靜悄悄後，繼而說著夢話，喊著“攝像準備……”。

他笑著再睡去，那時候彼此的精力都很旺盛。

大概又工作了一年時間，他們的愛情也這樣進行了一年的時間。

偶爾對到一起的休息時間，各處的情侶集合點都有他們的身影。

拍照、爬山、逛公園、看電影、站在人群中接吻都會放肆的幹，只不過明天和後來很多天他們都見不到彼此，所以一日的時光過得跟末日似得。

那天是一年後大概春暖花開的一天，到處桃花、梨花盛開，處處堆滿了花的香味，樹木發芽，發著淡淡的綠色，草木開始破土而出，一切都散發著生機。

都城的氣溫也會暖的讓人有點咋舌。

這天兩人出來約會去了城市花園——觀景。

竹笙不怎麼說話，這樣子擺明了想讓人關心。而雨心那個心大，兩個溜達了很久才看出來問道“你怎麼了，是不是工作上出了什麼事情？”

“你有沒有想過？”竹笙停頓，看著遠處那波湖邊的陰柳發呆。

雨心站在身後，腦中竟然想到“是要結婚嗎？”她還低頭看了一下竹笙的身上有沒有帶著她沒看到的東西。

所以，她心中暗喜，但嘴角淡淡的微笑著問“想過什麼？”順手挽在竹笙的胳膊上。

竹笙沒有接下來的話題，而是說“你說我們該怎麼規劃接下來的生活？”

這下雨心更加確定竹笙的想法，然後有點微微跳腳的說道“結婚、生孩子、然後培養孩子……”

竹笙也沒多大的迎著話題而來，反而伸手攬著雨心，“那工作呢？”

“工作？工作肯定是努力晉升啊，我覺得我們現在乾的都特別有希望啊！”

“是啊，特別有希望，可是這樣重複而單調的生活會不會消磨我們的激情？”

“任何地方都會消磨激情，只不過在於你怎麼能夠創造價值。”

“價值……工作”竹笙鬆開雨心繞著湖邊的路低頭走遠。腳底不斷踢著石子，雨心在身後跟過來，有些莫名的失望和莫名其妙。

好長時間後竹笙才說了一句“我想創業自己幹，你跟著我嗎？”

雨心有些愣著“是不是工作不順心，還是有人為難你了？”

“沒有，就是覺得想自己創業，不想就這樣一輩子”。

雨心懵……

又走了很久，雨心停下看著竹笙走遠“可是……”言語的停頓是她考慮到很多現實的問題，啟動資金、辦公場地、工作人員從何而來，而且又沒有經驗怎麼創業，現實的問題太多。不過他看著竹笙的目光，沒有說出來，她似乎覺得他心裡有底或者他既然能夠說出這種話肯定是有辦法，所以雨心接著回了一句“你讓我想想。”

竹笙拽過她攬在懷裡親暱的吻了吻額頭，低聲說“沒關係，要不你繼續幹著，我先創業。”

“你讓我想想，好不好”她看著那個熟悉的下巴，忽然覺得他鬍子有點長，似乎沒刮親吻她的額頭有點、有點扎，看來他有這個想法依舊很久，也看來他為今天的話經過了一翻徹夜的思考。

就那樣她仰著頭在她的懷裡呆了好久，春風和暖的上午，他們立在公園的一角。

後來過了幾天，竹笙接到電話，差點驚的他將手機掉了“我辭職了，明天姑娘我就是自由身了”。

竹笙笑道“你這讓人以為你從青樓贖身了”。

“滾，小女子正式投奔方同學，請問閣下收我嗎？”

“收”他無數次想自己到底何德何能能夠換來一個人義無反顧的跟著他，他內心似乎更加堅定要闖出一番作為。

那幾天和後來好幾個月他跑遍各大公司給人家看自己的策劃書，顯示的耳光遠比他自己打自己來的快，一紙策劃加上一個剛畢業的矛頭小夥哪裡有人給投資，哪裡有人肯給他見面的機會。

那時候雨心始終是他的後盾，他們還悄悄的住在單位的宿舍，和管宿舍的人打著游擊戰。

後來終於有一個企業的老闆願意投資他們，但是條件是免費提供策劃終生，也就是不論他們公司日後發展如何，他們的技能完全要給人免費的幹下去，那老闆一眼看中策劃書，只是表現的淡淡的，他們融資融來的第一筆啟動資金十萬元。

公司成立那天他們請了那個老闆前來，沒有禮炮響起，只是貼了一副大的對聯，這樣他們的公司就那樣成立。

……

雨心本來是個文藝青年，在那幾年突然發現自己變得很漢子，要針對各種客戶需求提供策劃案。

公司的註冊成立倒是沒怎麼為難他們，只是一直要錢，一直需要錢讓他們徹底的懷疑自我。

那年竹笙挨個大廈的公司裡跑，他告訴人家他們有實力做到一些事情，然而換來只是“需要的話會聯絡”。

那天竹笙站在樓底覺得天旋地轉，而自己站在中間，仰望著驕陽曬在腦門上，頓時覺得一股子寒意，轉著轉著，迎面趴在地上，剩下的他不知道了。

醒來雨心陪在身邊，告訴他“中暑了”

出了醫院接連喝了好幾天中藥，才覺得好多了，雨心又開始出去接著跑，當然那時候他並不知道，雨心一家一家的送策劃書，再加上自己的專業技術能力，接二連三的有人招她做策劃，還有投出橄欖枝要招募她，都被她婉拒，這些她也沒有告訴竹笙，等竹笙好的差不多時候回到公司看著那個熟悉的身影，頓時覺得莫名的心疼和憐惜。

雨心迎過來關切的問“怎麼樣了”。

他回，“好多了”自己走去辦公桌前，靜靜的坐著，拿出檔案放在桌子上，其實那時候他有些灰心，甚至自我懷疑，他讓她受苦不說，還要她照顧他，真的讓他覺得這是個錯誤的決定。

可這會雨心反而早早的察覺竹笙不太對，不怎麼說話，又不怎麼說工作，總覺得不上心，又悄悄的看著檔案，一反常態。

雨心上去蹲在旁邊問著“怎麼了，是不是還難受。”

“不難受”竹笙俯身看著雨心。

又推開椅子，坐在雨心面前，兩人靠在辦公桌前，對著落地的窗戶看著外面，對面的樓上什麼都看不到，只是反射來的一束光有些刺眼。

竹笙懶懶的捂了一下眼睛，說著“你說，那束光芒它能照射多久，如果沒有玻璃它還能照的過來嗎？是不是它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殘留的光芒還是光芒中的一束，其實它毫無用處。你說如果太陽繞走它是不是就什麼都沒有了，還會有人記得它嗎？”

雨心靠在竹笙肩膀上，說著“即使它只是曾經的一瞬間，那它也照亮了一絲黑暗，那它也驕傲它此刻的絢爛，如果它照進你的內心，照亮你的內心，是不是它就成功了，我們並沒有能力給所有一切一種具體的定義，可我們可以感受他們帶給我們的能量，讓我們能夠繼續重灌上陣”。

竹笙繼而又說“黑暗那麼好照亮，那太陽豈不是不用早出晚歸，如果它知道自己價值，是不是可以少一點折騰，多一些快樂和安逸”。

“有些時候，不是我們找不到希望，而是我們沒有站對姿勢，如果你換種心態看著它，會不會覺得那就是照亮你內心的一種希望，它打進來就是給我們希望，證明我們的一切不是那麼槽糕。”

“你說我是不是錯了？是不是很沒用？是不是不自量力啊？”

竹笙轉頭看著雨心，那束光照在兩人臉龐，發黃的感覺。將影子打在桌子上。

雨心認真的看著竹笙雙眸說“你沒有錯。不要灰心，你還有我，只要我們繼續努力，一定會好起來，還不是死局就可以繼續出招應敵”。

“你說，如果創業不成功，我們是不是就像那束光一樣，什麼都沒留下”。

“它此刻便是它的意義，不要想太多，好不好。”

竹笙點頭，一直點頭，隨後看著那束光消失不見。

……

後來的幾天，竹笙又像是打了雞血一樣，滿臉的朝氣蓬勃，陪著雨心晚上寫策劃案，白天跑市場，偶爾就在路邊攤買點煎餅吃。

那個夏天他們就在忙碌中度過，很忙碌的樣子，漸漸的有很多找他們寫策劃案的人，漸漸地在業界也有了自己的口碑，可這並沒有完全達到他們目標，竹笙本來公司成立是要策劃加廣告推廣，後來推廣包括線上線下合併推廣。

但是他們遇到更大的問題，裝置沒有資金投放，廣告位成了一大弊端，再加上風起雲湧的各大手機應用致使傳統廣告媒介一再被打壓。

……

創業遠比自己想象的困難很多，那年的夏天也是她覺得最熱的一年夏天，竹笙病倒後，她挑起大梁，這天繼續的談合作失敗，兜裡的錢已經少得可憐，加上一天沒進食，就像整個身體被掏空，她又不想打給竹笙，就在回去的路上一直走著，一直走，一直走，原本沉重的身體更加沉重。

肚子早已經不再咕咕的叫，而是跟著身體的軟弱無力。

那時候覺得街道上到處飄得都是飯香。

到處都是餐廳裡進進出出的人。

到處都是櫥窗裡圍坐的人吃飯騰起的熱氣。

迷晃的眼神中出現很多幻覺，就像雞肉飄過自己的眼前，而她果敢的拒絕了雞肉的誘惑，她告訴自己想吃點素。

然而，再次一片素素的青菜飄過，她又果敢拒絕，她告訴自己這段時間累的很嚴重，應該吃點肉。

然而她並不是真正的拒絕，而是自己的兜里根本不能支付一頓超過十塊的飯錢，超過十塊啊，她嘲笑自己，偌大的都城，偌大的空間，她被困在和一張“紙”的距離上。

仰天一聲長嘆“你給LN等著。”

至於讓誰等著，她自己也只是有個迷糊的概念。

繼續從市中心回去，繼續走，走到覺得自己的雙腿都是機械的來回擺動，遠處又一陣香味飄來，這麼地道的味道，這麼誘人的香味——煎餅。

“師傅，煎餅來一個，多少錢？”

“6塊的、8塊的、10塊的、12塊的。”

“要個六塊的吧。”掏出那張皺皺巴巴的十塊錢，使勁的搓展，再使勁摸上去感覺還挺絲滑，腦中不經感嘆“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性感，今天透過黃鈉燈發現，你這麼美豔”似乎也看到毛爺爺聽到她的話而微笑。再繼續合計，明個的公交費算是有了。

煎餅師傅呲呲的攤好一塊煎餅遞給她，又給她找了四塊，她只是緊緊的攥著然後離開。

一路走，越想越覺得心中的憋屈襲來，曾經好好的工作，放棄了，曾經衣食無憂甚至是富裕的自己，如今一貧如洗不說，還弄得自己如此狼狽。

大口大口的吃著煎餅，然後使勁撥開包裹的塑膠袋。站在十字路口，跟著人群停下腳步，似乎眼淚流了下來，鹹鹹澀澀的感覺傳入嘴中，她張望了四周，有點懷疑自己的眼神。

又回頭看著身後的訊號燈，才明白對面的訊號燈壞掉。

再抬眼看著身後的一個人，她的淚水被紅光打的還亮晶晶的，可是，她眼前的人看向她的雙眸，他們四目相對，那個高個子，揹著書包的陽光男孩，竟然遞了一張紙巾給她，旁了的幾人紛紛看著這個操作，再看著她。

她暗暗欣喜“此刻如此狼狽的自己還能有人看上我，也算是一種安慰。”便故作輕鬆的擦了擦乾澀的掉落的淚水。

綠燈亮起，眾人開始朝前邁步走去，而她也跟著走去，那男子留下一句話，“擦擦你的嘴啊！”

她愣在原地，擦了一下嘴，一大片生菜葉子蹭在紙巾中央，嫩綠嫩綠的和綠燈媲美。

再抬眼看著前面走遠的背影，一刻、兩刻、三刻，她的臉紅一陣，綠一陣，紫一陣，比紅綠燈變得快多了，然後就換來紅燈亮起，那個揹著書包送她紙的人，早就不見了，而她又仔細擦了擦嘴，又轉頭看看四周“呵呵呵”尬笑了幾聲。

綠燈再次亮起時，揚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