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圖南愣了下。

時潛者。

沒錯。

就在剛剛，自己用潛意識，成功構建出了全套的潛水穿戴裝備。

現在，自己是一名真正的時潛者了。

電波幽靈那吊兒郎當的聲音，又從手機聽筒裡傳來。

“嘖嘖嘖，方圖南，你真的太讓我驚喜了！只用了這麼短的時間，就做到了這麼困難的事情！”

“所以呢？成為時潛者後，我開啟了什麼更高階別的許可權？我現在可以穿越回任何過去的時空，對任意時間幀頁做出修改嗎？”方圖南問道。

“哈哈哈！哪兒有那麼離譜？你現在的時潛深度，最多也就是五百米左右的級別！”

“而你所說的，隨意穿越肆意修改，那是哪怕下潛深度級別超過一萬米的超強時潛者，都無法做到的！”

“時潛者只是有著特殊能力的人類，又不是神明，依舊需要遵循時空法則行事，如果試圖違反，那一定會付出對應的代價。”

聽了這話，方圖南有些洩氣，問道：“那成為時潛者後，就僅僅是多了套蠢笨不堪的潛水服？還有傻里傻氣的氧氣瓶？呼吸更順暢了？就僅此而已？”

“當然不是，成為時潛者後，所提升的的自由度和許可權，是全方面的。”

“水滴的流向，你可以看的更加清楚，同時在穿越時空中，能更加迅捷快速的行動，每次穿越旅程，維持穿越的TO2時間氧更加充沛。”

“以及，一般情況下，流向節點產生分叉，能被修改的時間幀頁，在承受對應的TN2時間氮反噬後，你都能有許可權進行修改。”

這時，電波幽靈停頓了一下，語氣不再吊兒郎當，變的無比嚴肅。

“最後，方圖南！最重要的，也是你必須牢記的！”

“自由度和許可權的提升，同時意味著風險的提升。”

“在浩瀚無際的時間之海里，下潛的更深，你要面臨的致命危險因素，就會更多。”

“從現在開始，你每次進行的時空穿越，和以前的那種單純潛意識投影，完全不一樣了！”

“你會以真身實體進行穿越，明白我的意思嗎？”

方圖南應聲，關於這一點，他之前就已經推理得知了。

電波幽靈繼續沉聲說道：

“人類的肉體，是無法對抗蟲洞的強大引力。”

“但可以透過用意識改變周身的流變，來創造時間的流變，從而形成保護身體的鎧甲。”

“你身上的那套潛水服，就是你透過意識流變，產生的鎧甲。”

“身著潛水服外觀的潛意識流變鎧甲，真身實體進行時空穿越，在時潛穿越理論的術語定義中，我們稱之為……”

“時潛姿態。”

電波幽靈這番解釋的說辭，和褚教授的理論完全一樣。

看來方圖南之前推理的沒錯，這傢伙的確是褚教授的叛變逆徒。

“所以，這套鎧甲可能會被損壞嗎？如果在穿越旅程中損壞了，我是不是就被蟲洞引力撕扯湮滅了？”方圖南問道。

“這個倒是不會，因為它來源誕生於你的潛意識流變。”

“而潛意識流變，是無法透過任何物理方式破壞的，哪怕是能毀滅地球的宇宙弦張力，都無法做到，除非你自己主動抹消這份潛意識……那就屬於悖論了。”

“因為人類的大腦，是天生有著對死亡的本能抗拒，這份本能抗拒，會促使這份潛意識流變，永遠不被抹消。”

方圖南聽完電波幽靈的這番話後，微微皺眉。

剛想要提出質疑，電波幽靈就急忙做出否定補充。

“不對！我說錯了！忽略了一種特殊的危險情況！是可以破壞你時潛狀態下的潛意識流變鎧甲，讓你葬身蟲洞……”

打斷電波幽靈的話，方圖南問道：“你說的這種特殊危險情況，是指受到其它時潛者的攻擊嗎？”

“啊？你怎麼……哇！我之前說過的，和聰明人交流，就是這麼輕鬆。”電波幽靈稱讚道。

“呵，稍微動動腦子都能想到吧？不然你昨天被那個針織帽老弟追殺的時候，就不至於狼狽逃竄了。”

電波幽靈嘆了口氣。

“的確是這樣。”

“只有潛意識流變，才能破壞潛意識流變。”

“我們所幻想出來的鎧甲，只能透過其它人幻想出來的武器擊碎。”

隨後，一段短暫的沉默後，方圖南主動開口問道：“所以？沒有了嗎？關於成為時潛者後獲得的許可權，以及其它情報資訊，你要告訴我的，就只有這些嗎？”

“是啊，暫時就只有這些。”

“不過在最後……方圖南！我再誠摯提醒你一次！”

“從現在開始，你每次進行的時間潛泳，都要小心規劃好每次穿越的路徑。”

“牢記！每次準備結束穿越旅程時，絕對不能從未知的蟲洞路徑返程！”

“必須嚴格按照你之前穿越的路徑，先從當前時空抽離，返回腦波電臺的區域後，才能停止呼吸，切斷TO2時間氧供給進行返程，保證時空間座標點，都不會出現偏差的情況下，安全返回現實時空。”

“否則，你很有可能被捲入時空亂流，被裹挾漂流到未知的危險時空，又或者空間座標點出錯，被卡在致命的地點。”

“拿現實中的潛水行為打比方，你所面臨的，不僅僅是水底的未知危險，返程並上升回到岸邊，也可能會遇到座標點錯亂迷失，撞上礁石，這些致命的可能性。”

聽完電波幽靈的這番告誡，方圖南眨了眨眼睛，問道：“腦波電臺？是指那個灰白色畫素點所構建的虛空嗎？”

“是的，那是在無垠宇宙和時間之海中，專屬於你一個人的地方。”

“腦波電臺的時間線，始終和白隙線保持一致，因此返程後所處的時間點座標，是絕對正確的。”

“同時，腦波電臺的覆蓋空間區域，始終固定錨點，是你入睡並踏上穿越旅程時，所處的標記點為中心，方圓大概五千米。”

“便能保證你返程後所處的空間點座標，不會有超出這個區域範圍的誤差。”

“並且，因為我之前說過的，人類大腦對死亡的本能抗拒，會在腦波覆蓋範圍內，偵測並排除危險落點，保證你絕對不會卡在致命的地點位置。”

摸了摸下巴，方圖南把電波幽靈的這些話牢記於心。

“話說回來，你現在對我的態度，好像比之前好了不少啊？是因為我成為時潛者後，有了被你利用的價值嗎？”方圖南調侃問道。

“嘿！方圖南！我的老兄！你別說的這麼難聽啊！雖然事實的確是這樣……畢竟現在我們兩個，都成了被褚星泰那老死鬼和三鷹集團追殺的受害者，難兄難弟，需要團結在一起。”

“這個我不能否認，即便我們現在還不算是朋友，至少有著共同的敵人。”方圖南沉吟道。

“當然了！你難道想永遠這樣東藏西躲下去嗎？我們結盟！把那群臭狗屎全部幹翻宰掉！難道不是上上策嗎？而且，我有你現在最需要的，關於這個時潛能力機制的所有情報，我都能提供給你……”

電波幽靈頓了頓，然後又說道：“聽著，方圖南，我知道你是個聰明人，我騙不了你，關於我所說的情報，你一定還有最好奇的一項內容……”

方圖南頓時來了精神。

挺好。

這傢伙能主動說，就免得自己跟他翻臉攤牌了。

也能體現出，這傢伙的結盟誠意。

“嗯，你心知肚明就好！我一直以來都最在意的事情，你是用什麼手段追蹤我的？和那天你潑在我身上，黑漆漆像是墨汁一樣的東西，脫不開關係吧？是某種特殊的物品嗎？CXT研究所製造的黑匣科技？”方圖南問道。

“不是，雖然我手裡也有幾件CXT研究所製造的黑匣科技物品，但用墨汁追蹤你……是我自己擁有的特殊能力。”

“啊？”這個回答出乎方圖南的意料。

而電波幽靈接下來的話，更是讓方圖南詫然。

“這種能力，叫做時溺能力！”

“每一個時潛者，都擁有著獨特不同的時溺能力。”

“一般情況下，從剛剛獲取時潛穿越能力時，你所擁有的這種時溺異能，就會顯出端倪，但是，只有當你超脫時潛姿態，進入時溺姿態時，你才能把這種異能運用自如。”

方圖南的好奇心，頓時被勾了起來。

“那我呢？我也擁有這種時溺能力嗎？現在已經顯出端倪了？我的能力是什麼？還有，你說的時溺姿態，以及之前提到過的白隙線、TO2時間氧、TN2時間氮、腦波電臺和記憶碎片……全都給我詳細解釋一下！”

“方圖南！我的老兄啊！這些都是CXT研究所二十多年的理論成果，我怎麼可能在電話裡那麼容易跟你講清楚？等我徹底擺脫帽子的追殺，找機會跟你見面時，再慢慢告訴你吧！還有CXT研究所至今為止，生產的所有特殊物品，這些物品的功能效用，以及製造材料和方式，外加很多其它重要的東西，比如靈魂有機物、腦髓肽、空氣蛹、時空漣漪和時空洪流現象、氮醉、馬丁尼法則、時間幀頁偽許可權修改、莫比烏斯震顫效應……太多了，但凡是我所知道的，我一定全都告訴你。”

“喂！你這畜生！把別人的好奇心勾起來，話說到一半賣關子，不怕爛屁股嗎？”方圖南怒道。

“不是我想賣關子，我現在還沒完全脫離險境呢！帽子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會穿過時間裂縫，追殺到我面前！不說了，先掛了，狡兔三窟，我需要再換個藏身處！”

隨即，手機聽筒便傳來一陣被結束通話的忙音。

方圖南無奈嘆息，把手機遞還給景羽。

和景羽說明了情況後，景羽擰著眉頭問道：“你覺得這個傢伙，可以信任嗎？”

方圖南點頭。

擁有共同的敵人，甚至會比擁有共同的利益更加可靠。

至於電波幽靈是個雙手沾血的殺人犯這件事……

方圖南可是下個月就滿三十週歲了，自然不會像幼稚的小孩子那樣，抱著非黑即白的道德觀念。

何況，褚教授和三鷹集團那群壞蛋畜生，個個都是惡貫滿盈，死有餘辜。

換位思考，如果自己昨天被他們抓住了，現在還會有命活嗎？

“我們跟那傢伙結盟！就算暫時不考慮和他一起行動，去對抗CXT研究所以及三鷹集團……現在我們都無比迫切的需要，他的那些珍貴情報！”方圖南說道。

景羽輕輕點頭，表示同意。

之後，景羽騎摩托車載著方圖南，又跑了一趟鎮上的超市，買了電熱水壺和各種生活用品，以及大量的食物和水，做好在這處鄉下老宅，長期躲藏的準備。

一直到了下午六點，天色漸晚，一直都是風平浪靜，沒有任何事情發生。

方圖南躺在床上，不停抖著腿，心中頗為焦躁。

自己原本的手機卡號，現在暫時沒法使用，也就沒法和林依然聯絡。

從昨天到現在，沒有任何預兆的斷聯超過一天一夜，她如果聯絡不上自己，一定擔心壞了。

這時，景羽突然急切的喊了一聲：“方南，快來看！有可疑車輛出現了！是不是他們？”

方圖南急忙一個鯉魚打挺，來到景羽身邊，看著他手中的平板電腦。

監控畫面上，三輛沒有車標，也沒有車牌號的黑色轎車，正停在自己居住的公寓樓大門口。

其中一輛的車門開啟，從正副駕駛座上，走下來一男一女。

兩個人看起來都是黑頭髮黃面板的亞裔，男人穿著卡其色風衣，有著一雙陰戾三角眼，女人戴著黑框眼鏡，留著幹練的短髮。

正是那天褚教授身邊的王珍妮，以及帶人在火車站追擊堵截方圖南的皮特。

“就是這群畜生！媽的，他們居然還真的追到我們這個小縣城來了！咬人不放的瘋狗！”方圖南怒罵道。

而皮特和王珍妮下車後，走到了停在中間那輛車的左側後門位置，神態恭敬的彎腰站著，似是在詢問車裡的人，下一步的行動。

這人肯定是他們的頭頭，方圖南依稀瞧見，是個金髮碧眼的白人男性，穿著一身藍色西裝。

藍西裝白人男性下達命令後，皮特回到了車裡，王珍妮獨自一個人走進了公寓大門。

“他們挺謹慎的，派女人先去打探，比較不會引起懷疑。”景羽說道。

大概十幾分鍾後，王珍妮掛著一張無功而返的臭臉回來。

再次請示那穿著藍西裝的白人男性後，中間的那輛黑色轎車先行離開，剩下的兩輛，分別停在了公寓樓的大門兩側，行道樹後方比較隱蔽的位置。

“他們想守株待兔，這幫蠢貨，就儘管等到海枯石爛吧。”方圖南冷笑。

“你說的對，讓這群瘋狗乾等著就行，直到他們耐不住性子，去你老家鎮子找你老爸去送人頭。”景羽說道。

此時，在確定了三鷹集團這群瘋狗真的追咬而來後，方圖南的心情，反而是徹底輕鬆了下來。

最主要的，還是看到他們並沒有想象中那麼強大。

並沒有像是好萊塢電影裡那樣，一群西裝駭客，用GPS精準定位目標，通知訓練有素，手持衝鋒槍戴著黑麵罩的突擊小隊，從直升機降落到公寓樓頂，飛索急墜，黑色大皮靴猛蹬破窗戶玻璃！大吼著“Downontheground！”直接把自己抓獲！

現實中，只有一群束手無策的蠢貨撲了個空，傻瓜一般在公寓門口望眼欲穿的苦等，並且這幅蠢樣和動向，還被自己用辦網線贈送的攝像頭，給全部捕捉獲悉。

“行了，不用管他們了，咱們休息吧。”方圖南說道。

喝下之前從超市買的一罐調製雞尾酒，方圖南在床上躺下，拿出樹姐的照片，貼在額頭上。

這張照片所能提供的記憶碎片，還有四塊可用的穿越座標，沒有檢視過。

輾轉反側半個小時後，方圖南緩緩入睡。

漂浮在灰白色畫素點虛空，也就是電波幽靈所說的“腦波電臺”區域。

方圖南朝著其中的一塊記憶碎片游去。

可這時，他的耳邊，突然響起一個斷斷續續，吱吱啦啦，似是老舊收音機，磁帶播放卡帶一般的模糊女聲。

“方南，明天……下午三點，香榭爾……酒店。”

方圖南頓時大驚，環顧四周，卻並沒有看見其他人影。

這奇怪的模糊女聲，也只響了這麼一次，之後自己的耳邊，一直是一片寂靜。

可是。

這個聲音。

方圖南確定自己沒有聽錯。

無比真切。

這個聲音……是樹姐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