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光石火間,那顆匯聚了惡魂趙管事畢生怨念的能量球,在夜空中劃出一道詭異的血色弧線,已帶著令人作嘔的腥風撲面而來!
尉遲燼瞳孔驟縮,那雙深邃的眸子中閃過一抹凝重。
他體內的煞氣早已因連日鬱結和方才的纏鬥而紊亂不堪,此刻強行調動,竟有反噬之兆,胸口一陣氣血翻湧,喉間湧上一絲腥甜,動作不可避免地慢了半分。
避無可避!
躲在牆後陰影裡的戚月知,心臟幾乎要跳出喉嚨,手心已是一片冰涼的汗意。
唇亡齒寒的道理,她比誰都懂。
尉遲燼若是今日折在這裡,蕭若華的屠刀下一秒就會架上她的脖子。
他們那份以秘密交換的脆弱同盟,是她如今唯一的護身符!
不能讓他出事!
千鈞一髮之際,戚月知不再有半分猶豫,眸中閃過一抹決然。
她對身旁嚇得渾身發抖的莫語做了個“噤聲”的手勢,隨即,像一滴墨,悄無聲息地從陰影中滑出,融入了院中另一片更深的黑暗裡。
她沒有衝向尉遲燼,更沒有蠢到去硬撼那顆怨氣彈。
她的目標,是那個蜷縮在角落裡、嚇得魂體都快要潰散的小丫鬟遊魂。
戚月知手中不知何時已緊握著那把黃楊木梳,指節因用力而泛白,她將“幽冥瞳”催動,不再是觀察,而是一種主動的意念投射。
一股柔和卻不容抗拒的安撫意念,如同一道溫暖的溪流,精準地注入了小丫鬟的魂體之中。
“別怕,到我這裡來!”
她的聲音輕柔卻堅定。
同時,她手中的舊梳子,散發出一圈肉眼幾乎看不見的濛濛清光,彷彿撐開了一片絕對安全的領域。
那小丫鬟的遊魂,本已在恐懼中迷失,此刻卻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她本能地感受到了戚月知身上那股純淨無害的氣息,跌跌撞撞地,竟真的捨棄了角落,朝著戚月知飄了過來,躲在了她的身後。
“吼!”
眼看到嘴的“魂食”被搶,惡魂趙管事勃然大怒,那張扭曲的臉龐愈發猙獰!
他竟硬生生停住了轟向尉遲燼的怨氣彈,轉而將那雙血紅的眼睛,死死釘在了戚月知身上。
“哪裡來的小丫頭!敢搶本大爺的魂食!找死!”
他嘶吼一聲,捨棄了尉遲燼這個硬骨頭,帶著那顆威力不減的怨氣彈,惡狠狠地撲向了看似更加不堪一擊的戚月知!
尉遲燼眼中閃過一絲錯愕,顯然沒料到她會用這種方式介入。
而戚月知,在惡魂撲來的那一瞬間,眼中所有怯懦和偽裝盡數褪去,只剩下一種近乎神性的冰冷與威嚴。
她將“幽冥瞳”的力量催動到了極致!
就在惡魂即將撲到面前的三尺之地,她朱唇輕啟,口中發出一聲清叱:“孽障!還不醒悟!”
這聲音不大,甚至被風雨聲蓋過。
但它並非透過空氣傳播,而是一種純粹的魂力震盪,繞過了耳膜,直接轟進了惡魂趙管事的魂體本源!
“嗡——!”
惡魂趙管事那龐大的魂體,像是被重錘擊中的洪鐘,猛地一顫!
他眼中的瘋狂和貪婪瞬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無邊的迷茫和恐懼。
他彷彿看到了自己生前被仇家割肉剔骨、哀嚎求饒的慘狀,那份被他用怨念強行壓制的、最原始的痛苦和恐懼,在這一刻被無限放大,徹底沖垮了他的神智!
他的攻勢,戛然而生!
就是現在!
“讓開!”
尉遲燼一聲低喝,不知是對戚月知,還是對他自己。
他強忍著體內翻騰的氣血,抓住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將體內所有殘存的力量,盡數灌注於手中的玄鐵重劍之上!
“嗡——”劍身發出一聲壓抑已久的龍吟,一道凝練到極致的、帶著煌煌之威的劍氣,如同撕裂黑夜的閃電,橫掃而出,正中惡魂趙管事因失神而暴露出的、魂體最核心的位置!
“啊——!”
一聲淒厲到不似魂魄能發出的慘叫響徹雨夜。
惡魂趙管事的魂體,像是被陽光照射的積雪,被那道霸道的劍氣從中劈開,怨氣急劇消散,連掙扎都來不及,便化作一縷青煙,被狂風暴雨徹底吹散,魂飛魄散,不留半點痕跡。
危機,解除。
院內,重新陷入死寂,只剩下嘩嘩的雨聲。
尉遲燼拄著那柄仍在嗡鳴的重劍,半弓著身子,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雨水順著他散亂的黑髮滴落,也分不清是雨水還是冷汗。
他的臉色,蒼白得嚇人。
他緩緩抬起頭,看向不遠處同樣被雨水打溼的戚月知。
他的眼神,複雜到了極點。
有震驚,有困惑,還有一絲……
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深藏在冰層之下的異樣。
就在這時,那個被戚月知護在身後的小丫鬟遊魂,魂體已穩定了不少。
她對著戚月知,感激地拜了三拜。
隨後,她轉過身,用盡最後的力氣,抬起虛幻的手指,指向了冷香小築深處那間緊閉的、最陰暗的房間。
做完這個動作,她的魂體便如一捧青煙,微笑著,漸漸消散在風雨裡,迴歸了天地。
尉遲燼的目光,隨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隨即又重新落回到戚月知的身上。
他一步步走過去,腳下的積水被踩得“啪嗒”作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的心跳上。
他走到她面前,停下。
高大的身影將她完全籠罩。
他看著她,聲音沙啞,彷彿每一個字都是從喉嚨裡硬擠出來的。
“你……”
“到底是什麼人?”
同樣的問題,與上一次在書房裡的試探,已是天壤之別。
那一次是居高臨下的審問,而這一次,卻帶著一絲平等的、急於尋求答案的困惑。
風雨中,戚月知抬起臉,任由冰冷的雨水沖刷著她的臉頰。
她平靜地迎上他那雙風暴未歇的眼睛,聲音清晰而堅定,穿透了重重雨幕。
“一個……想活下去的人。”
她看著他微微收縮的瞳孔,緩緩地,一字一句地補充道:“或許,也是一個能幫你活下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