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晚應該不會再動了。”他在心中判斷得分毫不差。
黑衣人完成交接後便迅速脫離,說明其只負責傳遞,並不掌控情報。
也就是說,真正知道內情的,不是他。
陳玄翻身躍下樓頂,身形沒入夜色。
下一步,得轉戰另一條線了。
第二個線索點是西門外的那座廢棄道觀。
……
臨近寅時,天還沒亮,但地平線上已經隱約有了一絲灰白。
西門外,道觀舊址。
陳玄站在一座斷壁殘垣前,望著眼前那道破落的山門。
淨魂觀三個字,已經斑駁得幾乎看不清,只剩“魂”字依稀顯眼,像是在告訴後來人,
這地方,曾經不乾淨,現在更不乾淨。
他翻身躍上石階,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冷溼的黴味,混著泥土的腐氣,撲面而來。
“二十年前這裡走火入魔,煉魂方士被處斬,道觀也隨之封禁。”
陳玄在腦中翻閱著監察司給的資料,“按理說,沒人敢靠近這地方。”
但現實總是相反。
越是“沒人敢來”的地方,越容易藏東西。
他邁步踏入破舊的觀門,身影幾乎和陰影融為一體。
院中雜草叢生,幾株死樹歪倒著伸向天際,像是鬼手在掙扎。
陳玄眼神一凜,停下了腳步。
“……腳印?”
在雜草掩映的石板地面上,有一連串被踩踏後的痕跡。
很淺,但能看出是最近留下的。
“昨天的,或者前天的。”
他蹲下仔細檢視,草葉折斷處還有未乾的汁水,說明距離現在並不遠。
更關鍵的是,“這氣息……”
他抬頭,神情微變。
空氣裡有股極淡的腥甜味,若不是他感知敏銳,幾乎會忽略過去。
但他認得這氣味。
“陰凝草。”
他緩緩站起,眼神沉了下去。
“第二條線也對上了。”他喃喃。
霧柳街上的藥鋪販賣陰凝草,黑坊的武者與朝堂勾連,而這裡,荒廢了二十年的道觀裡,居然同樣殘留著陰凝草的氣息……
這不是巧合。
“這地方,有人來過,而且不是來祭拜的。”
他順著腳印一路深入。
地上的青石板被藤蔓遮住七七八八,腳印偶爾斷開,但每當斷裂,他就閉上眼,以靈識感知那若有若無的妖氣波動。
對,不僅是陰凝草的藥味,還有……妖氣。
那是一種像是從陰溝裡冒出來的晦氣感,帶著腥、帶著殘、還透著點潮溼的寒。
“有人在這兒煉東西。”陳玄低聲道,“或者,藏了什麼不該藏的東西。”
他走進大殿。
這是當年淨魂觀祭臺所在,大殿雖然殘破,但主殿牆體還算完整,正中供桌已塌,但香爐卻還完好地立在原位。
香爐中,有三支香灰插得極深,灰燼未散。
“香灰……不是二十年前的。”陳玄伸手捏起一點。
灰燼尚溫。
“昨天有人在這兒點過香。”
他猛地抬頭,目光在殿中巡視一圈。
牆上,一副舊畫,鎮魂圖.
畫中本應描繪鎮煞真形,如今已模糊不清,唯獨圖中一抹黑氣依舊濃重。
“這是……”
陳玄快步上前,抬手觸碰那抹黑氣。
轟!
一股隱晦的靈衝驟然從圖中炸開!
但好在他早有防備,手上靈息瞬間封鎖反噬,才沒有驚動整座觀內的殘陣。
“有人用鎮魂圖做了掩飾,把這當成靈陣中樞了?”
他後退兩步,面色徹底沉了下去。
不對勁的地方太多了:被廢棄的煉魂道觀、遺留的陰凝草氣息、新的腳印、昨天燃過的香灰以及被篡改的鎮魂圖
最要命的是,那股妖氣,在他走進大殿後越來越清晰,幾乎彌散在每一個角落。
這說明……不是來過,而是正在用!
他閉上眼,將靈識化作絲線,緩緩向四周擴散。
果然,在鎮魂圖背後的壁面中,有一道極細微的空腔迴音。
陳玄繞過供桌,伸手按在那幅“鎮魂圖”後牆上,順著剛才探測出的空腔位置,指尖慢慢劃過石壁的接縫。
“這裡……有活動痕跡。”
石縫邊緣明顯有摩擦留下的痕跡,極細微,換作普通人絕不會注意,可陳玄一眼就看出來了。這不是老化風蝕的裂縫,而是有人曾反覆開啟、又反覆掩蓋的通道口。
他屏息凝神,掌心靈息匯聚,緩緩探入縫隙中。
只聽輕輕一聲咔噠,牆面一側悄無聲息地滑開了一道縫隙。
一道極其狹窄的石門應聲開啟,一股濃重的陰氣夾著血腥味撲面而來,像是從地底深淵裡吹出的亡魂之風,冷得人發顫,嗆得人作嘔。
“果然有貓膩。”
陳玄抬手,啟用袖中一枚夜明符,一道柔和的靈光泛起,照亮了通道內的模樣。
是一段向下傾斜的石階,窄、深、陡,像是被鑿入地底的墓穴。
每一塊階石上都殘留著暗紅色的斑痕,乾涸、發黑,帶著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沉寂氣息。
他沒有猶豫。
一步踏入,轉身將石門合上,又迅速佈下一道靈息遮蔽符,才緩緩沿著石階往下走去。
越往下,那股濃郁的妖氣就越發沉重。
是那種壓在人肩頭的惡意,像是有東西在黑暗中注視著你,時刻準備撲上來撕碎你。
陳玄腳步不停,手中符光不減,眼神冷靜得像一把鞘中之刃。
終於,約摸下了七八丈深的石階後,他腳下一頓,目光陡然收緊。
到了。
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座隱藏在地底的密室,寬約十丈,頂棚很低,四周的牆壁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妖紋。
像是被什麼瘋子用血手一筆一筆塗抹出來的,扭曲、詭異、惡意外露。
地面中央,是一個剛剛完成不久的祭壇。
陳玄第一眼就認出來了。
這不是普通的陣臺,也不是封印陣或煉製爐。
是祭壇。
那種專用於供奉、召喚、甚至交易的邪門陣法。
更關鍵的是。整個祭壇上,還殘留著一股極其強烈的妖力波動。
陳玄腳步一點,身形一閃,瞬間躍至祭壇旁邊,靈息一壓,袖中亮出數道感知符,在祭壇四周飛快遊走。
“妖氣濃度……不低於七階。”
他眉頭死死皺起。
七階以上的妖族,已具備不弱於靈將的智慧與戰力,放在南疆那種地方,足以統領一域,稱霸山頭。
而眼前這個祭壇上,殘留的妖氣不但強大,而且混雜、躁動,還有明顯的靈魂殘痕,顯然是在進行某種“魂能交換”。
陳玄猛地跪下,一掌按在祭壇邊緣的血跡上,閉眼感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