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三樣東西……真的全靠自己搞來的?”
夜裡,公輸演一邊調製核心導符,一邊問。
“我可聽說,那上品玄鐵,是皇城兵工署封庫;百年鐵木板,是傀儡司的核心構件;金剛砂,是金司煉器坊專供內廷的材料。”
“你咋不說是我直接從皇宮挖出來的?”陳玄嗤笑一聲,“皇城榜上掛著,我就有資格揭。”
“但別人揭了還真拿不到。”公輸演看他一眼,“所以你背後的那位張老頭,果然還是頂用。”
“別老把他扯進來,他那老胳膊老腿巴不得我死了不礙眼。”
陳玄說著,將自己肩上的繃帶扯緊了些,傷口還在往外滲血。
“那你接下來怎麼打算?”公輸演忽然問。
陳玄眯起眼,目光幽沉:“不急。”
“現在最關鍵的,是讓你把這玩意做好。”
公輸演沒再多說,只是默默把最後一塊金剛砂融入靈圖核心,然後將那顆青魘心核安入五行將胸口。
嘶!
靈光噴湧,整具五行將的金屬表層猛然泛起幽藍,像是吞了一顆火種。
“明天開始熱爐,後天鑄殼,第三天啟用心核。”公輸演沉聲道,“三天後,你來取。”
陳玄點了點頭,聲音沙啞。
“好。”
陳玄不再多言,轉身出了工坊。
夜風夾著山間溼氣,拍在臉上冰涼透骨。
天還是陰的,雲壓得低低的,像是隨時要塌。
陳玄一步步踏著亂石山道下山,每走一步,腳底都像踩在記憶裡,沉沉的。
這趟山,他已經走了兩次。
第一次,是帶著妖王角找上門。
第二次,是帶著血和三樣代價換來的材料兌現諾言。
第三次,是要去找真相。關於蘇星雪的真相。
他不是沒想過逃。
查別人,他無所謂,查蘇星雪這種舊識,誰都清楚,查出問題是崩人設,查不出問題是得罪上頭。
左右都得罪人,左右都討不了好。
但他不是那種幹活只求安穩的人,尤其當他看清蘇星雪那一連串疑點的時候。
有些事,躲不了,那就硬著頭皮上。
回到城裡,陳玄沒立刻奔目的地,而是先找了個臨時落腳的小茶樓。
這地方靠著南市坊,鬧中取靜,樓上臨街但有遮簾,是個收集訊息、看人觀察動向的好地方。
他點了一壺最便宜的苦茶,邊喝邊將監察司給他的那份卷宗攤開。
線索不多,但也不算少。
據卷宗顯示,蘇星雪最近一次公開露面,是在霧柳街的奇珍藥材鋪,時間是五日前,停留了小半個時辰。
那家藥鋪並不歸御醫署管理,屬於私人商鋪,老闆姓白,號稱從南疆帶回奇草異木,什麼赤魂藤雪骨靈芝玄魘草之類的花樣藥材,平時走的是黑市路子,朝堂官員極少光顧。
蘇星雪為什麼去那兒?她身為監察司,按理不該隨意踏入這類遊走灰線的地方。
更奇怪的是,除了那家藥鋪,她這段時間還頻繁出現在另外幾個不對勁的地方……
一是西門外的一座廢棄道觀,據說二十年前曾是一位煉魂方士的臨修地,後來因走火入魔被朝廷查抄,至今仍陰氣未散。
一是舊武庫廢址,那地方原屬兵部,十年前火災後封禁,現屬查封禁地,普通人無法靠近。
還有一處是靈市的黑坊,那可是連巡天司都懶得碰的交易市場。
不管怎麼看,這幾處地方都帶著一種避光而行的氣息。
“一個監察司的幹員,三個月裡連續進這些地方……你讓我信她沒問題?”
陳玄將手中的苦茶一飲而盡,拎起卷宗收回懷裡,起身下樓。
他打定主意:先從那家藥材鋪查起。
霧柳街,靠近皇城南側,不是主街,但走的是雅緻路線,不少外地來京的達官富商喜歡在這裡定居或設私宅。
奇珍藥材鋪便在其中一座青瓦小院裡,招牌不大,但佈置考究,門口插著兩支插有香灰的銅爐,青煙繚繞。
陳玄為了打探訊息,特意換了身乾淨的灰青色布袍,背後帶著商旅的貨行銘印,還在腰間別了一枚靈商通牌。
是他前些年在外行走時順手救下一個靈商後,對方送的。
靈商行本就廣交各門各派,來往藥鋪自然合情合理。
陳玄踏入門口,立刻有人迎上來。
“這位客官請進,您是頭一次來吧?”
接待的是個穿青色道服的夥計,打量陳玄幾眼,臉上笑意倒是到位,“不知客官是自己用,還是代人採買?”
“自用。”陳玄笑了笑,聲音壓得低,“聽說你們家有雪骨靈芝,我媳婦最近調養靈海,御醫那邊開的藥太正了,不合她的體質。”
夥計聞言眼睛一亮:“客官您算找對地方了,這雪骨靈芝外面找不著,我們老闆是從南疆帶回來的,您要幾年份的?”
“越老越好,我不差錢。”
說著,陳玄從懷裡摸出一塊靈玉牌隨手晃了晃,亮得夥計眼睛都眯起來。
“您裡邊請,老白頭現在店裡,我給您介紹介紹。”
陳玄點點頭,進門後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留意著周圍一切細節。
整個藥鋪不算大,但佈置得極有層次。
前廳明面上是各類常見的靈草靈材:靈芝、金骨葉、五行果、火蘭花等等,一溜藥櫃後是屏風隔開的內堂,能聽見哐啷哐啷碾藥聲,顯然有人在裡面調配藥材。
“這位客官,您要的雪骨靈芝,我們這兒剛好還有兩株年份足的。”
夥計熱情地說著,引他往裡走,“我們老掌櫃現在也在鋪子裡,有事可以直接問他。”
陳玄點頭,腳步穩當,但目光一直在悄悄打量四周。
桌角一滴未乾的紅斑,顏色暗沉,是靈血提純後滴落的殘渣。
牆角那株吊掛的藤蔓顏色偏紫,是南疆才有的攝魘藤,主要功效是壓制神識暴動。
再加上前廳那不顯眼的藥櫃邊,有個禁火符印……
這藥鋪果然不簡單。
“老白頭,人來啦!”夥計拉開後堂珠簾,一邊笑著一邊喊。
很快,從後堂走出一個穿灰布長袍、滿頭白髮的老者,腳步穩健,神色淡然,眼睛狹長卻帶著一絲兇光。
這就是掌櫃白秋山。
“聽說你找雪骨靈芝?”白秋山瞥了陳玄一眼,開門見山。
“嗯。”陳玄抱拳行了個貨商之間的通禮,態度不卑不亢。
“夫人靈海常溢,需平衡陰陽,御醫開的藥太中正,效果一般。聽說貴鋪有南疆之物,特來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