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曦哲回到中臺安坐,見英帝如此謹慎,不待他們開口一觀那新型弩便像藏寶一樣令人將那弩拿了下去,他輕抿了下唇。驕陽公主卻是目光一閃,衝身後侍衛迅速丟了個眼色。
軒轅逸筠回到席間安坐,目光卻落在了暮雪身上。宮女將放著赤朱果的檀木盒子跪下呈給暮雪,暮雪瞧都未瞧一眼便直接拿過丟給了身旁的陌殤,那舉止那樣自然而然,不經意間是全然的信任。
而陌殤見此也沒什麼特別表情,接過後推開盒子瞧了眼便籠進了袖囊中。
軒轅逸筠目光不由微黯,方才所有人都相信那弩不可能射中紅燈,然而陌殤卻依舊自顧地下著棋,他是相信她的。這份對她的自信,還有兩人間的默契和心有靈犀,叫他心頭忍不住升起一股挫敗和無望來。
他忍不住蹙了蹙眉,這才自斟了一杯酒轉開了目光。
見暮雪得了赤朱果,且大出風頭,而莫鴻雪圍在旖灩身邊端茶倒水,好不殷勤,軒轅紓筠氣得面色發綠,低聲咬牙切齒地道:“若非太子哥哥的這新型弩,南宮暮雪怎麼可能贏得過驕陽公主和嘯雲太子,她有什麼好得意的!”
皇后聞言回頭瞪了眼她,兩人坐的離英帝極近,英帝原就懷疑新型弩和暮雪有些關係,此刻恨不能將暮雪藏起來省得被寒淵和嘯雲惦記上,聽到明月公主的低語聲,他老眼一眯瞪向軒轅紓筠,低斥一聲,“越來越沒規矩,哪兒還有點公主的樣,退下吧!”
軒轅紓筠不過是心裡憤懣嘟囔了一聲,哪裡想到一句話便引得素來疼愛她的父皇,母后都嚴厲地瞪來,見英帝一臉怒意,平日慈愛的模樣半點不剩,軒轅紓筠身子一抖,淚珠一湧,捂著嘴爬起來從側廊跑了出去。
英帝見她跌跌撞撞,毫無形象可言,又盯了皇后一眼,目有不滿,道:“你教養的一雙好兒女!”
皇后面色變白,英帝卻已轉開了目光,朗聲一笑,衝軒轅逸筠道:“朕不勝酒力,到底老了,逸筠,你代朕再敬兩位公主殿下,太子殿下和楚相一杯。”
皇后見軒轅逸筠領命起身,舉手投足間器宇軒昂,不由捏緊了雙拳,也悄然起身,退出了大殿。
明月清輝透過花格窗戶一絲一縷進入毫無燈光的殿中,和大殿不過相隔不足百米的小偏殿中,皇后一臉陰厲地坐著,聽著從大殿那邊隱隱約約傳過來的喧囂聲,雙手再度緊緊攥了起來。
本來這份熱鬧應該屬於她的,本來她是這蘭蒂聖域最尊貴的女人,是皇帝最鍾愛的女人,她所生育的兒子是皇帝最寵愛的,可就是因為南宮暮雪的突然改變也隨之改變了這一切。
南宮暮雪簡直已經成為了她的剋星,一聲輕微的脆響發出,皇后保養優美的長指甲因太過用力攥拳而這斷了兩根,她張開手來,將斷指從掌心撫落,眸光陰鬱一片。
叫她疼的人,她定要叫其千百倍地償還!
“你去安排吧,就按本宮之前交代你的佈置,南宮暮雪身旁有武林盟主在,你行事小心一些!”
皇后言罷,身後一直站著的陳嬤嬤動了下腳,不由面露猶豫,道:“老奴總覺這法子有些不妥,娘娘便不怕弄巧成拙,萬一那狐媚子真進了宮,只怕會對娘娘大大的不利啊。”
皇后聞言眯起眼來,眸中有賭徒般的嗜血和瘋狂光芒一閃而過,遂陰冷一笑,厲聲道:“那南宮暮雪如今是個狂傲性子,本宮賭她死都不會進宮!男人都一樣犯賤,只有得到了才不會總記掛著,也只有如此才能絕了修筠對南宮暮雪的念想,這個禍害,修筠如今已經魔障了,本宮不能眼看著本宮辛苦養育的兒子毀在她的手上!你去吧!”
陳嬤嬤咬了咬牙,這才聲音堅定地道:“娘娘但請放心,老奴一定辦成此事!”
皇后輕輕點了下頭,待陳嬤嬤出去,黑暗的偏殿空寂下來,她停止的脊背才靠在了椅背上,手指死死扣進扶手,渾身顫抖半響似嗚咽了幾下,這才撐起身子站了起來,重新挺直腰背出了偏殿,又悄然回到了大殿中坐在了英帝身旁。
“你倒是說呀,暮雪妹妹到底中的是什麼毒,竟至要用赤朱果這樣的聖藥來解毒?”
大殿東面的席面上,莫鴻雪仍在追問著陌殤,陌殤手指扣著袖囊中裝著赤朱果的檀木盒子目光淡淡掃過莫鴻雪,道:“暮雪的事兒用不著你費心,她體內的毒本莊主自會解除,給她下毒的人,本莊主也自會料理,莫公子還是顧好自己的事兒吧。”
莫鴻雪見怎麼問陌殤都不肯透露半句,面色一沉,道:“我有什麼事兒?”
陌殤挑眉,卻道:“本莊主聽說莫丞相給莫公子說了一門親事,女方乃是蘭蒂聖域書香望族王家的嫡出姑娘,素有賢名。莫公子既然如今還在軒轅城中,想必這回是不打算逃婚的,既不逃婚,這會兒當準備做新郎官才對,這可是一生之大事,自然是要顧著些的。”
莫鴻雪登時面色一變,偷眼瞄了一旁坐著的暮雪一眼,見她分明將陌殤的話都聽在了耳中,正瞧過來,莫鴻雪恨得瞪了眼陌殤忙衝暮雪焦急地道:“暮雪妹妹別信他說的,那都是我母親的意思,我才不要娶什麼王小姐。到底是誰給暮雪妹妹下了毒,暮雪妹妹告訴我,小爺找他算賬去。”
暮雪見莫鴻雪急於解釋以至於漲的滿面通紅,眸光不由略沉了些,道:“我並不知體內之毒從何而來,莫公子年紀也不小了,莫丞相如今已耄耋之年,只怕早等不及要抱孫子,公子大婚之日我定奉上大禮。”
莫鴻雪聞言臉色微變,一張年輕而俊朗的面上紅色褪盡,染上了一層青灰,暮雪卻早已轉開了視線。陌殤仰頭自顧自地飲下一杯清酒,唇角揚起一抹自得笑意來。
莫鴻雪青灰的面色歸於平靜,少年眸光冷銳地盯著暮雪,眉眼間有執著和堅定之色,幾分暴躁和沉怒地衝暮雪道:“我不會娶什麼王小姐!”
言罷,他驀然起身,竟是大步而去,頭也不回地出了燈火輝煌的大殿。
陌殤見此揚了下眉,目光落在暮雪身上,卻見她對莫鴻雪的憤然離去似視而不見,依舊瞧著殿中歌舞指尖輕叩節拍,陌殤唇角笑意一勾。
這女人當真是個狠心的,可卻從來都狠心的叫他喜歡,得他的心。
他黢黑的眸子閃過瀲灩的光彩,卻在滑過殿門處時微微一凝,接著廣袖一拂放下了手中杯盞,湊近暮雪,道:“我去更衣,暮雪要乖乖在此等我回來啊。”
見暮雪聞聲也不回應,,陌殤倒也不介意,站起身來,身影很快離了大殿。
這邊只剩暮雪一人獨坐,離近的幾位小姐才紛紛湊了上來,幾人在御苑中皆和,暮雪有過來往,倒都是識得的,其中吏部尚書家的柳姑娘率先瞧著暮雪身上那驚濤裙,問道:“暮雪妹妹這裙子當真別緻,我都沒見過這樣色彩會漸變的布料,不知暮雪妹妹這裙子是在哪裡買來的?”
她問罷,幾個姑娘也都嘰嘰喳喳地附和起來。
“是啊,這裙子可真真是好看,顏色變幻的如此自然,也不知是怎麼染出來的,暮雪姐姐快說,我也要去裁製一件這樣的裙子。”
“這裙子似是寒淵亳州出的蓴湖綢,可一般的蓴湖綢哪裡能如此好看,只怕也就尋常人不得見的貢品蓴湖綢才有能如此精美,你們眼饞也是沒用,只怕這衣裳哪裡都沒得賣。我聽說貢品蓴湖綢一年只出五匹,色彩斑斕,極為漂亮,可都進貢寒淵皇宮,供皇后娘娘一人使用。有剩餘的也是不準流入民間的,都被一把火燒燬掉。楚丞相是寒淵皇后的嫡親侄子,暮雪妹妹救了楚丞相,這布料我猜定是楚丞相送給暮雪妹妹的,咱們也只能眼饞看看了。”
劉小姐一言,登時幾個姑娘便皆露出的失望之色來,只能豔羨又惋惜地瞧著暮雪身上那件深淺藍色變幻暈染的驚濤裙嘆息。暮雪就怕她們注意不到這裙子呢,見此揚唇一笑,道:“劉小姐可是猜錯了,供寒淵皇后專用的貢品蓴湖綢我是沒見過,不過我這驚濤裙的布料並非貢品蓴湖綢,不過是最一般的白色蓴湖綢,又挑染了藍顏色罷了。咱們軒轅城便有賣的呢,不過這樣的布料似只染出了三匹,我買走了這匹藍色的,還應有一匹紅色,一匹紫色的,若是要買可要趕緊的。”
“暮雪姐姐此話當真,我最喜歡紫色了,是紫羅蘭色的嗎,在哪裡買啊?”那劉小姐聽聞猜錯了倒也不覺失了臉面,雙眸一亮,率先拉了暮雪的胳膊。
暮雪一笑,道:“這布是昨兒我才在盛衣樓中買了裁製的。”
王小姐不由一愣,道:“暮雪姐姐說的是秦家的盛衣樓?我今日白日還去過呢,並未見此布料啊。”
暮雪又作一笑,道:“這布料不易染色,費勁心力就得了三匹,盛衣樓並不願售賣,是我機緣巧合見到,這才死乞白賴地求著人家賣我的,王妹妹沒瞧見也是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