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據聽著許辰的描述，起初眼神中還帶著幾分新奇與嚮往。
但漸漸地，他的眉頭卻越皺越緊，越皺越緊！
猛地，他抬起頭，眼神中充滿了濃濃的不解、深深的憂慮！
“先生！”
劉據的聲音充滿了深深的疑惑，“這……這……這豈不是在資敵嗎？！”
“以往，那些匈奴人想要得到我中原的物資，哪一樣不是用性命去搏殺，九死一生才能搶到一點點？”
“如今，我們主動敞開大門，讓他們用牛羊皮毛就能輕輕鬆鬆換取？！”
“如此一來，他們豈不是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到他們急需的鹽、鐵、布匹？”
“長此以往，匈奴只會越來越富足，他們的部族只會越來越壯大，他們的戰士只會越來越精良！”
“這……這跟直接把刀子遞到他們手裡，讓他們來捅我們，又有什麼區別？”
劉據越說越覺得不太對勁，他知道許辰的見解遠非他可以比擬，但這次，他還是要站出來，指出許辰話裡的漏洞。
“而且！”
“父皇勵精圖治，耗費了多少國力，犧牲了多少將士的性命，數次北伐，才堪堪打出了我大漢的赫赫軍威！”
“如今，若與他們搞什麼互市，那豈不是等同於向他們低頭示好？我大漢好不容易打下來的威風，豈不是要丟得一乾二淨麼？”
“這……這豈非是在助長匈奴的囂張氣焰，讓他們覺得我大漢怕了他們不成？”
這一連串的質問，如同連珠炮一般，終於讓劉據一吐為快！
秘室之中，劉徹聽聞劉據這一番慷慨激昂的反駁，眉頭緊緊地鎖了起來。
他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是的，據兒說的，也正是他心中最大的疑慮！
這“互市”之策，聽起來似乎能解燃眉之急，但細細想來，正如劉據所言，後患無窮！
許辰此言，到底是飲鴆止渴，還是另有深意？
此時，許辰看著劉據那副憂心忡忡、彷彿天要塌下來的模樣，心中那股“恨鐵不成鋼”的無名火，噌噌噌地又往上冒！
這小子，平日裡看著也算聰慧，怎麼一到關鍵時刻，就跟個榆木疙瘩似的，不開竅呢？
“哎喲我的天嘞！”
許辰心累地翻了個白眼。
“你這腦袋瓜子，怎麼就轉不過這個彎兒呢？”
“資敵？助長他們的囂張氣焰？”
“我問你，就算我們現在不跟他們互市，難道匈奴人就會餓死？他們就不會想辦法搶掠了？”
劉據被許辰這劈頭蓋臉的一頓訓，訓得有些發懵，吶吶道：
“可……可是，先生，我們主動給他們，和他們自己搶，那……那性質不一樣啊……”
“性質當然不一樣！”
許辰猛地一拍大腿，聲音陡然拔高！
“剛才我說過，匈奴人是遊牧文明，而我們大漢朝，則是農耕文明！”
“殿下，你可知，遊牧文明與我農耕文明，最大的區別在何處？”
不等劉據回答，許辰便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那就是發展！是潛力！”
“遊牧文明，說句不好聽的，給他們一百年，一千年，他們還是在放羊牧馬，逐水草而居！”
“頂多，就是弓更利一點，刀更鋒一點，馬更快一點！但本質呢？還是那個鳥樣！”
“他們所有的智慧，都用在瞭如何更好地適應草原，如何更有效地劫掠之上！”
“但是！”
許辰話鋒一轉，眼中精光暴射！
“我農耕文明呢？我們有文字，有傳承，有無數的能工巧匠！我們能不斷地學習，不斷地進步！我們能開墾更多的良田，能修築更堅固的城池，能冶煉更精良的武器！”
“再過幾百年，上千年，當他們還在為了一口吃的、一件禦寒的皮毛而奔波廝殺的時候，我大漢，或許就能進化成一種他們連想都不敢想的……嗯，我姑且稱之為‘工業文明’！”
“到那時，我們能擁有強大的工業生產能力，不僅能讓百姓豐衣足食，更能打造出碾壓一切的軍事力量！”
“什麼新式武器，什麼堅船利炮……咳，你不懂的話也無所謂，總之，就是一些他們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恐怖大殺器！”
許辰越說越是激動，彷彿已經看到了未來的輝煌。
“到了那個時候，殿下，你覺得，區區匈奴，還算個什麼東西？我們還會怕他們資敵？還會怕他們坐大？”
“說到底，現在我們缺的是什麼？缺的是發展的時間啊！”
“只要能穩住匈奴，哪怕犧牲一些眼前的利益，哪怕讓他們佔一點小便宜！”
“只要能為我大漢爭取到寶貴的發展時間，讓我們能安心發展，積蓄力量，這一切，都是划算的！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秘室之內，劉徹原本緊鎖的眉頭，在聽到許辰這番“工業文明”的暢想時，雖然依舊充滿了疑惑與不解，但那深邃的眼眸中，卻不由自主地閃過了一絲異樣的光芒。
發展……時間……
這兩個詞，如同兩記重錘，狠狠地敲在了他的心上。
他似乎……隱隱約約抓住了什麼。
牢房內，劉據被許辰這一番聞所未聞的理論給徹底說蒙了，張著嘴，半天都合不攏。
工業文明？那是什麼？
但他能感受到許辰話語中那股磅礴的自信和對未來的篤定。
許辰看著劉據那呆愣的模樣，知道火候還差一點，於是，他再次丟擲了一個比較好理解的問題！
“殿下，我再問你！”
許辰的聲音陡然變得無比嚴肅，目光如刀般鋒利。
“如果，付出十萬石糧食，可以讓匈奴人安安穩穩地度過十年，十年之內，他們秋毫無犯，我大漢邊境烽火不起！”
“又或者，付出十萬條我大漢好兒郎的性命，去跟他們真刀真槍地拼殺，也能換來這十年的安穩！”
“殿下，這兩個選擇，你，選哪個？！”
此言一出，空氣彷彿都凝固了！
劉據眉頭緊皺，他現在似乎已經從許辰的話裡聽出了什麼，但還差最後一層沒有被點明，讓他還處於混沌之中。
不過，十萬石糧食……與十萬條漢家兒郎的性命，他還是知曉輕重的。
“先生……我選……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