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渡糾正，女乞丐並不是被李氏殺死的第一個人，人牙子才是。慕笙搖頭，看著躺在地上的女乞丐，說情況不一樣。

殺死人牙子是為了自保，且人牙子作惡多端，死有餘辜。女乞丐招誰惹誰了？她不過是在李氏母子經過街道時，為了果腹前去乞討。東西沒討到不說，反被年少時的李柏山當做藉口用以攻擊自己的母親。

兒子是自己費盡心思養大的，李氏拿他沒辦法，於是將矛頭對準無辜乞丐。當她拿出餅子時，女乞丐還以為遇到了好人，捧著餅子，眼中滿是感激。李氏看到了，毫無觸動，直到女乞丐中毒死亡，才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第二日，李氏起了個大早，帶李柏山經過那條街道。街上圍了很多人，李柏山好奇，問了一句。李氏讓他去看看。李柏山撥開人群，擠進人堆兒裡，看見了七竅流血，面目發黑的女乞丐。

府衙的人正在處理屍體。

李柏山聽見人們議論，說女乞丐是被毒死的，身邊還有掉落的半個餅子。看見餅子的瞬間，李柏山瞳孔驟縮。因為早起吃的就是餅子，跟女乞丐身邊的一模一樣。

李柏山不知自己是怎麼出來的，也不知自己是怎麼回到母親身邊的，腦子裡反反覆覆只有一句話：“那個女乞丐是母親毒死的！”

母親為何將她毒死？因為昨天說的那句話？李柏山抬頭看向母親，母親表情淡然，似乎周遭發生的一切都與她無關。

那天之後，李柏山再未反駁過母親一句，對母親的話更是言聽計從。

十六歲時，李柏山見到了平一，他是來帶李柏山出去見世面的。李氏說平一是李柏山的遠房叔叔，這幾年一直在外頭。年紀大了，帶著妻兒回鄉定居，日後會與他們家相互照應。

沈渡努嘴：“這是那個平管事兒？幾年不見變了許多。”

慕笙：“日子跟誰過真的不一樣！你看李氏，多精明幹練的一個人，就因為選錯了夫君，嫁錯了人，才變成如今這副偏執，殘忍的模樣。

平一的生長環境並不比李氏好多少。他雖有爹孃，爹卻不經常回家，孃親性子溫和，還有些懦弱，明裡暗裡欺負他們的人不少。跟了那個負心漢後，成了他的殺人工具，周身縈繞著的全是死氣。可以說，除了報恩，他是一心求死。”

沈渡歪頭，若有所思道：“笙笙的意思是，這平一遇見了位極好的娘子?”

慕笙笑吟吟的點頭。

平一的娘子姓陳，出生時不小心被產婆用剪刀劃破了臉。本就是女孩兒，還被毀了容，家裡人覺得她晦氣，扔到山上喂狼。她被樵夫撿了，帶回家中細心撫養。

樵夫家雖不富裕，卻將她視為珍寶，且沒有隱瞞她的身世。小姑娘在愛裡長大，明媚又自信。她跟著祖父學打獵，跟著父親學砍柴，學採藥，跟著母親學針織女紅。她心眼兒活，嘴巴甜，跟著村裡的爺爺奶奶，叔叔嬸嬸學了不少本事。

十二歲掌家，十四歲領著村裡人挖草藥做買賣，十七歲盤下城裡的鋪子，把買賣做到青樓賭坊。有人在背後議論她，擠兌她，她直接利用青樓和賭坊，把那些人整得半死不活。

二十歲，拋繡球招親，因為臉上的疤痕以及惡名無人敢接。那場招親成了笑話，她卻毫不在意，利用城中輿論大肆賣藥，著實賺了一筆。

二十三歲，再次拋繡球招親。這一次，欲接繡球者多不勝數。她知道他們是為什麼來的，於眾人之中選了路過的，對招親毫不在意的平一。

沈渡揉著眉毛：“這平一年紀不小了，她就不怕人家有妻室？”

慕笙歪頭一笑：“有家室如何？退了就是。”

沈渡：“休妻另娶？那這陳姑娘也不怎麼的。”

慕笙雙手環胸看著沈渡：“沈大人，故意的是吧？”

沈渡蹭她的鼻尖兒：“逗你的，我只是覺得平一不像是那種會被人強制摁頭，與其成婚的人。”

沈渡猜對了！心裡只有報恩和尋死兩件事平一壓根兒沒想過成婚。在他看來，娶媳婦兒等於害人。可巧，他遇見的是不走尋常路的陸姑娘。

知他無父無母，沒有成親，也沒有青梅之類的麻煩，陸姑娘滿意地不得了，當即命人佈置花堂。

沈渡：“布了花堂，平一就能乖乖成親？”

慕笙：“哪能啊？他是被綁進花堂的，差點兒殺了陸姑娘。”

沈渡眼睛一亮：“這麼精彩，展開說說。”

平一被綁進花堂，強行灌了合衾酒。他以退為進，哄著陸姑娘為他鬆綁。陸姑娘剛把繩子解開，他就拿起燭臺，準備把陸姑娘敲死。

沈渡心裡一緊，問道：“那陸姑娘是如何化險為夷的？”

“當然是有計謀了。”打了個響指，慕笙笑吟吟地沈渡：“陸姑娘一早就猜到平一不會乖乖配合，定會在洞房花燭夜鬧出些動靜。她啊，早早的就在酒裡動了手腳。”

沈渡：“可是下了藥？”

慕笙湊到沈渡耳邊，壓著聲音：“就是溪白想的那種。”

耳朵有些癢，沈渡禁不住搓了搓，問：“那位陸姑娘……”

慕笙：“紅燭暖帳，成就百年之好。待到第二日醒來，平一覺得天都塌了。”

沈渡：“平一這就屈服了?也是，既佔了人家姑娘的清白，理應為人家負責。”

慕笙撇了撇嘴：“哪有那麼簡單？這平一倔的很。你別看他一副淡漠的樣子，得知自己失了清白，跟個女人似的要死要活。”

沈渡：“怎麼個要死要活法？”

慕笙捏住沈渡的下巴：“沈大人要不要猜猜？”

沈渡眼中帶笑，俯身，用額頭碰了碰慕笙：“調皮！好笙笙，別吊我胃口了。”

慕笙緩緩道：“自殺，絕食。”

沈渡：“倒像是平一能幹出來的。說到這裡，為夫越發好奇這平一是怎麼屈服，怎麼變成今天這個樣子的。”

慕笙點著下巴：“先是強制愛！你想自殺，就日日給你服用軟筋散，讓你連咬舌都困難。你想絕食，就一日三餐，準時準點兒給你喂。除了這些，還給你講笑話，做衣裳，對你極盡溫柔。你就是塊兒鐵，也給你融了。況且，陸姑娘有了身孕，平一做爹了。”

沈渡嘖嘖兩聲：“這位陸姑娘當真不簡單！就是不知她跟年輕時的李氏相比，誰更勝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