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鎮子,一股混合著鐵鏽和腐肉的腥臭味就撲面而來。
“不好!”
周墨連忙跑向靈泉邊。
只見靈泉周圍死寂一片。
原本清澈的泉水已經徹底變成了粘稠的暗紅色液體,咕嘟咕嘟地冒著拳頭大的氣泡,每一個氣泡破裂,都散發出一縷黑煙。
岸邊的龍紋石雕已經看不出原樣,只剩下一堆被風一吹就散的黑色粉末。
阿斯婭單膝跪在泉邊,用一塊瑩白的玉佩死死抵在泉眼上方的陣紋核心,她的手臂在不住地顫抖,額角的汗水混著髮絲貼在臉頰上,嘴唇沒有一絲血色。
看到周墨回來,她緊繃的身體才略微一鬆,聲音沙啞得厲害.
“你回來了……”
她抬起另一隻手,指向泉眼中心.
“看那裡,泉眼快被堵死了。再過半個時辰,這裡就不是靈泉,是深淵的爛泥坑!”
周墨沒說話,只是瞥了一眼阿斯婭慘白的臉,然後徑直走向泉邊。
“喂!你幹嘛?”阿斯婭急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這東西會吞噬你的龍氣,泉眼下的陣法已經被汙染了,下去就是送死!”
“總不能真讓這兒變成一個露天茅坑吧?”
周墨甩開她的手,活動了一下肩膀,骨頭髮出一陣脆響。
“我這人命硬,閻王爺收我還得排隊呢。”
周墨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血染紅的牙。
話音剛落,他看都沒再看阿斯婭一眼,轉身噗通一聲,整個人徑直栽進了那粘稠的泉眼裡。
那根本不是水!
冰冷刺骨的粘液瞬間包裹住他,滑膩膩地蠕動著,拼命往他嘴裡、耳朵裡、鼻子裡鑽。
一股難以言喻的惡臭直衝天靈蓋!
“嘔……”
周墨喉嚨裡發出一聲乾嘔,胃裡翻江倒海,差點沒把苦膽水都吐出來。
下一秒,他體內所剩不多的龍氣猛然運轉!
嗡——!
金色的光芒以他為中心轟然爆開,硬生生在這片漆黑的爛泥裡撐`開了一片領域!
“滋啦啦——!”
刺耳的灼燒聲響起,緊貼著他身體的黑水劇烈沸騰,冒出滾滾黑煙,被金光逼得不斷退散。
可退開的黑水並未消散,反而在光芒的邊緣重新匯聚,翻湧不休,伺機而動。
“上面交給你了。”
周墨的聲音從泉水下悶悶地傳來,被粘稠的液體攪得有些失真。
“別他媽讓誰,背後給我來一刀。”
阿斯婭沒空搭理他,反手握緊彎刀,全神貫注地盯著泉水四周。
幾縷黑煙鬼魅般地從泉水邊緣探出,扭曲著朝人群飄去。
她手腕一翻,刀光乍現!
銀光精準地劈開黑煙,那煙霧被斬碎的瞬間,發出一陣刺耳的嬰兒啼哭!
遠處的鎮民們死死捂著嘴,連呼吸都放輕了。
只有阿木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原地直蹦躂,扯著嗓子嚎:“墨神!加把勁兒!給它煮成一鍋王八湯!”
人群裡,那個被救的小孩掙脫他孃的手,倔強地舉起一塊破木板,上面用炭筆歪歪扭扭地畫著幾個字——周將軍,加油!
泉底。
周墨盤膝坐定,乾元劍就插在他身前的淤泥中。
護體的龍氣光罩外,一股陰冷到骨子裡的力量正發動著一輪又一輪的猛攻!
每一次撞擊,光罩都劇烈震盪,連帶著他的神魂都跟著一顫。
這股氣息……他媽的,錯不了,就是那個星空巨眼!
“狗東西,就知道是你!”周墨心裡暗罵。
赫連烈那個蠢貨,不過是個吸引注意力的炮灰!
真正的殺招,是從根上斷了沙海鎮的命脈!
這靈泉要是徹底被汙染,整個沙海的水源都會變成那鬼東西的養料。
意識在衝擊下開始渙散,眼前光影扭曲,耳邊也響起了聽不清的呢喃,引`誘他放棄,沉`淪。
就在他快要撐不住的時候,一抹溫暖的金光從意識深處亮起,驅散了所有陰冷。
他回到了很多年前,母親的手正輕輕撫摸他的額頭,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傻孩子,別怕疼。”
“記住,我們周家的龍血,能燒盡世間一切汙穢。”
龍血!
燒盡汙穢!
周墨的雙眼驟然睜開,金芒爆射!
他腦中電光火石般閃過一個念頭——之前噴在乾元劍上的那口精血!
原來……是這麼用的!
他不再死守,而是催動心神,將一縷血脈本源之力悍然注入龍氣之中!
嗡——!
守護的金光瞬間變了性質,從溫和的壁壘,化作了狂暴、霸道的審判烈焰!
“給老子——滾出去!”
周墨怒吼。
他頭頂的泉水轟然旋轉,一個巨大的金色漩渦憑空出現,爆發出恐怖的吸力!
整座靈泉的黑水都被扯了進去,發出被撕`裂的哀嚎!
“啊——!”
一聲不屬於人類的尖嘯從泉眼最深處炸響!
那股陰冷的意志在金色漩渦裡瘋狂掙扎,扭曲變形,最終被徹底絞碎,化作一縷青煙,灰飛煙滅!
黑水退去,泉水以驚人的速度恢復清澈,甚至比以往更加澄澈,水中還漂浮著點點金芒,久久不散。
一股柔和的水流將周墨托出水面,他渾身脫力,直接癱倒在岸邊,胸膛劇烈起伏,大口地喘著氣。
阿斯婭趕緊上前想扶他,指尖剛碰到他的胳膊,就觸電般縮了回來,一股灼熱感從他面板上傳來。
她低頭看著自己發紅的指尖,臉頰也控制不住地熱了起來。
“你……”
“搞定。”周墨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隨即又猛烈地咳嗽起來,“看見沒……專業……咳咳,專業疏通水道的。”
他撐著地想坐起來,目光習慣性地掃過恢復如初的靈泉,臉上的笑容卻突然僵住了。
就在靈泉正中央的水面上,靜靜地漂浮著一片指甲蓋大小的黑色鱗片,它薄如蟬翼,質感卻和之前那隻遮天蔽日的巨爪上的鱗片,一模一樣。
周墨踉蹌著涉水過去,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水波盪漾,將那片黑色的鱗片推得更近了些。
他俯身,用兩根溼淋淋的手指將它捻了起來。
鱗片入手冰涼,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好像活物般的質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