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來臨了。
一夜之間,天翻地覆。
夏洛特山貓隊以一種近乎羞辱的方式,將不可一世的邁阿密熱火釘在了歷史的恥辱柱上。
整個北美體育界都感受到了劇烈的震動,這股衝擊遠比之前那五場看似尋常的連勝要猛烈得多。
如果說之前的勝利只是令人驚訝,那麼這場勝利則帶來了徹頭徹尾的顛覆。
各大體育媒體的頭版頭條不再是熱火三巨頭的落莫背影,而是那十一個彷彿從時光長河中走出的男人。他們肩並肩站在球場中央,沉默的剪影比任何華麗的辭藻都更具衝擊力。
“杜克王朝歸來!”ESPN的標題簡潔而震撼。
《體育畫報》用整整八個版面,詳細回顧了十五年前那支不敗之師的輝煌。
他們將當年的照片與如今的賽場英姿並列,歲月的痕跡與不變的默契形成了強烈的視覺對比,文章標題只有一個詞:“時代”。
TNT的專欄由肯尼·史密斯親筆撰寫。
他不再試圖分析戰術,而是從更高的維度探討團隊與個人、智慧與天賦的永恆命題。
“籃球的終極哲學?陸遠教練用一場比賽給出了答案。”
曾經被媒體戲謔的“老年皮划艇”這個外號,如今已成為一個笑話。誰再提起都會被視為對籃球缺乏最基本的敬畏。
現在,他們有了一個全新的名字,也是他們唯一的名字——“杜克王朝”。
查爾斯·巴克利在節目中顯得有些侷促。他沒有像往常一樣插科打諢,而是異常嚴肅地對著鏡頭說:“我錯了,錯得離譜。我像一個無知的小丑,試圖去評論一場我根本無法理解的戲劇。我向陸遠教練道歉,我向那十一位偉大的球員道歉。他們不是在打球,他們是在守護一種信仰。而我們有幸成為見證者。”
這番話標誌著輿論的徹底轉向。
從嘲笑到敬畏,只用了一場比賽。
聯盟的格局也因此變得詭譎起來。各支球隊的總經理辦公室燈火通明。錄影分析師們反覆觀看山貓對陣熱火的比賽,試圖找到破解這臺精密機器的方法。但他們越看心中就越是絕望。
他們發現這支球隊沒有弱點。
或者說,他們的弱點——年齡和體力,被陸遠用一種匪夷所思的輪換方式完美地隱藏了起來。十一人輪換,每個人上場時間都不超過三十分鐘。他們就像一群輪流狩獵的狼王,永遠保持著最充沛的精力和最飢渴的眼神。
而他們的強大又是那樣地多變。
當艾弗森和麥迪在場時,他們可以打出聯盟最頂級的明星籃球。當米勒和布蘭德在場時,他們又能切換成最紮實穩健的團隊籃球。他們能跑能投,能打陣地也能防守,似乎擁有應對一切局面的預案。
“我們面對的不是一個戰術體系,而是一個戰術宇宙。”一位匿名的西部球隊主教練苦笑著說,“你永遠不知道下一秒,陸遠會從他的武器庫裡掏出什麼樣的武器。而他的每一個士兵,都曾是將軍。”
恐慌像瘟疫一樣在聯盟中蔓延。
那支人見人欺的魚腩山貓已經徹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從歷史中走來的不敗幽靈。
它的名字,叫做杜克。
外界風暴山呼海嘯。
風暴中心的夏洛特山貓隊訓練館裡,卻是一片異樣的平靜。
陸遠知道,真正的考驗現在才剛剛開始。
擊敗熱火只是第一步,是向世界宣告他們的存在。而接下來的每一步,都將走在所有人的審視之下。他們從一個挑戰者,變成了一個被挑戰者。從暗處的獵手,變成了聚光燈下的靶子。
他更清楚,這種外界的極端吹捧對於一支球隊,尤其是對於一群曾經站在世界之巔的球員來說,是多麼危險的毒藥。它會滋生驕傲,帶來鬆懈,會讓最堅固的堡壘從內部開始崩塌。
訓練開始前,陸遠沒有佈置任何戰術。
他將所有人召集到一起,指了指牆上的電視。電視里正在重播巴克利那段道歉的影片。
球員們的臉上都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看著這個曾經最尖銳的批評者如今卻用最謙卑的姿態讚美他們,這種感覺無疑是舒暢的。
“感覺怎麼樣?”陸遠等影片放完,平靜地問道。
“很爽。”賈森·特里第一個搶著說,他模仿著巴克利的語氣,“我喜歡看他那張被打腫的臉。”
更衣室裡響起一陣輕笑。
“阿倫,你呢?”陸遠看向艾弗森。
艾弗森正低頭用繃帶仔細纏繞著腳踝。他沒有抬頭,只是淡淡地說:“沒什麼感覺。他說什麼與我無關,我只想打球。”
他的回答讓更衣室的笑聲漸漸平息。
陸遠點了點頭,又看向本·華萊士。
這個沉默的巨人只用他那低沉的嗓音說出了兩個字:“很吵。”
這兩個字像一聲鐘鳴,敲在了每個人的心上。
是的,很吵。
外界的聲音太吵了。那些讚美、那些驚歎、那些“王朝歸來”的呼喊,像無數隻手想要將他們高高舉起,放到神壇之上。
但他們比誰都清楚,神壇是會摔下來的。
陸遠關掉了電視。
“本說得對。”他的聲音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回來,“現在外面很吵。所有人都在談論杜克,談論我們的過去,談論我們有多麼不可戰勝。”
“他們把我們十五年前做到的事情,當成了我們現在理所應當能做到的事情。”
“這是一個陷阱。”
陸遠走到戰術板前,拿起筆重重地寫下了一個詞:遺忘。
“從現在開始,我要求你們忘掉一切。忘掉那場四十多分的大勝,忘掉邁阿密熱火,忘掉查爾斯·巴克利的道歉。”
“最關鍵的是,忘掉那個所謂的‘杜克王朝’。”
他的話讓所有人都愣住了。
忘掉杜克?那是他們所有人夢開始的地方,是他們之間最深的羈絆,是這支球隊靈魂的根基。
皮爾斯皺起眉頭問道:“頭兒,我不明白。杜克的經歷不正是我們最強大的武器嗎?”
“是,也不是。”陸遠轉身,目光掃過每一張充滿疑惑的臉龐。
“杜克是我們的過去。它給了我們默契、信任和這套融入血液的體系。這是我們的根基,我們永遠不能否定它。”
“但是,當‘杜克’這個詞從一種內在的信仰變成一個外在的標籤時,它就成了我們的枷鎖。”
“它會讓你們背上沉重的包袱。你們會想,‘我們是杜克王朝,我們不能輸’。你們會想,‘我們是傳奇,我們應該打得更漂亮’。當你們開始這麼想的時候,你們就輸了。”
“因為你們打球的初衷,不再是享受比賽,不再是為了身邊的兄弟,而是為了維護那個虛無縹緲的名聲。”
他停頓了一下,讓每個人都有時間消化他的話。
“記住,先生們。我們不是為了向世界證明什麼,我們十五年前就已經證明過了。”
“我們回到這裡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完成我們當年沒有完成的那件事。”
“我們是為了彼此,為了給我們的這段故事畫上一個最完美的句號。”
“所以,把那些噪音都關在門外。在這間訓練館裡,我們不是什麼王朝也不是什麼傳奇。我們只是一支名為夏洛特山貓的球隊,一支想要贏得總冠軍的球隊。”
“我們的下一個對手是俄克拉荷馬雷霆。”
陸遠將寫著“遺忘”的那一頁翻了過去。新的戰術板上是雷霆隊的核心球員名單。
凱文·杜蘭特。
拉塞爾·維斯布魯克。
兩個年輕得有些過分的名字。
“他們很年輕,充滿活力。他們跑得比我們快,跳得比我們高。他們會像兩頭餓狼一樣衝擊我們,渴望踩著我們的名聲一戰成名。”
“而我們要做的很簡單。”
陸遠看向所有人,眼神變得銳利如刀。
“上場,然後給這些孩子們好好上一課。”
兩天後,山貓主場對陣雷霆。
這場比賽的關注度絲毫不亞於對陣熱火。如果說與熱火的對決是新舊兩個時代王者之間的碰撞,那麼這場比賽則被定義為傳奇與未來的對話。
杜蘭特和維斯布魯克是聯盟公認的未來統治者。
杜蘭特擁有無解的身高臂展和柔和的投籃手感,這讓他成為了一個無法被防守的得分機器。維斯布魯克則憑藉爆炸性的身體素質和永不枯竭的能量,像一頭衝入瓷器店的公牛,所到之處一片狼藉。
他們代表著天賦、激情和未來。
而山貓隊代表著智慧、經驗和歷史。
TNT演播室裡,巴克利學乖了。
“我不敢預測了。”他攤開雙手一臉無奈,“我現在就是一個觀眾。我只想看看當聯盟最鋒利的矛,遇上那面似乎無懈可擊的盾時,會發生什麼。”
肯尼·史密斯分析道:“這對山貓隊來說是一個全新的挑戰。熱火隊雖然天賦異稟,但打法相對成熟,也容易被預判。而雷霆隊不同,他們的打法充滿了不確定性。尤其是維斯布魯克,你永遠不知道他下一秒會做什麼。這種‘不講理’的打法,恰恰最剋制那種‘講道理’的體系籃球。”
奧尼爾則一如既往地站在老隊友這邊。“你們都忽略了陸遠教練的心理戰術。他會讓那兩個年輕人陷入自我懷疑的境地。看著吧,比賽的走向會很有趣。”
比賽開始。
雷霆隊一上來就展現出他們那令人窒息的青春風暴。
維斯布魯克就像一顆出膛的炮彈。他根本不講戰術,拿到球就是埋頭猛衝。他的第一步快得讓人看不清。負責防守他的艾弗森儘管已經預判到了突破路線,但身體卻有些跟不上那純粹的速度。
維斯布魯克殺入內線,面對本·華萊士的補防沒有絲毫畏懼。他迎著大本就是一個旱地拔蔥般的戰斧式劈扣!
轟!
籃筐發出了劇烈的哀鳴。
開場僅僅十五秒,維斯布魯克就用這種極具視覺衝擊力的方式向全世界宣告:年輕人來了。扣籃之後,他衝著大本捶胸咆哮,那是一種最原始的野性挑釁。
大本面無表情。他只是默默地從籃網下撿起球,發給底線的隊友。他的眼神古井無波,彷彿剛才那個試圖在他頭頂建立功勳的年輕人只是一陣拂過耳邊的風。
山貓隊第一次進攻。
球依舊在有條不紊地傳導,但雷霆隊的防守和熱火完全不同。他們年輕充滿活力,輪轉雖然不夠默契但速度極快。他們的防守充滿了侵略性,每一次傳球都會受到極強的壓迫。
最終球給到麥迪手中。面對杜蘭特的長臂干擾,麥迪標誌性的幹拔跳投。
球在籃筐上轉了兩圈,然後涮了出來。
籃板球被雷霆中鋒伊巴卡高高摘下。維斯布魯克再次發動快攻。這一次山貓隊的退防非常及時,但維斯布魯克卻突然一個急停,在罰球線附近直接殭屍跳投。
唰。
4:0。
雷霆隊打出了夢幻開局。他們的能量、速度和衝擊力,讓山貓隊那套慢悠悠的傳導體系顯得有些格格不入。時代華納中心球館陷入了一片寂靜,球迷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支將熱火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傳奇之師,怎麼會被兩個毛頭小子打得如此狼狽?
場邊的陸遠卻依舊平靜。他甚至連站都沒有站起來,只是靜靜地看著場上的一切。他的臉上沒有絲毫焦慮,反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彷彿眼前的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
山貓隊再次進攻。
這一次他們沒有再進行復雜的傳導。艾弗森在弧頂直接示意隊友拉開,他要單打維斯布魯克。“答案”要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一點顏色看看。
艾弗森連續的大幅度變向,蝴蝶穿花般的運球讓整個球館都響起了吸氣聲。
維斯布魯克年輕的身體讓他能跟上艾弗森的每一個節奏變化,但他的經驗卻無法匹配艾弗森那浸淫了十幾年的球場智慧。
艾弗森在一次變向後突然一個停頓,一個拜佛的假動作。維斯布魯克的身體本能讓他下意識地向上跳了一下。
就是這零點幾秒的重心起伏,足夠了。
艾弗森像一道黑色的閃電從他身側抹了過去,一步就過得乾淨利落。
杜蘭特從弱側補防過來,他那蜘蛛網般的長臂籠罩了艾弗森所有的出手空間。但艾弗森沒有投籃。他在空中用一個不可思議的拉桿躲過了杜蘭特的封蓋,然後反手上籃。
球擦著籃板,穩穩落入網中。
4:2。
進球之後,艾弗森沒有看維斯布魯克。
他只是緩步跑過他身邊,然後將手放在耳邊,做出了那個經典的傾聽動作。
全場瞬間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
維斯布魯克被激怒了,臉上漲得通紅。他覺得自己受到了莫大的羞辱,他要打回來。下一次進攻,他依舊不顧一切地持球猛衝。
但他衝得越猛,山貓隊的防守陷阱就收得越緊。他突到一半就發現自己陷入了艾弗森、皮爾斯和華萊士的三人包夾之中。他想傳球,但已經沒有了出球的線路。
皮爾斯像一個經驗豐富的老獵人,預判了他的傳球意圖,伸出手輕輕一捅。
斷球。
皮爾斯將球傳給麥迪,麥迪運球推反擊。他的面前只有退防的杜蘭特,二對一。麥迪沒有選擇自己上,他一個不看人傳球,將球送到了另一側跟進的皮爾斯手中。皮爾斯接球輕鬆上籃得手。
4:4。
比分被追平,但場上的勢頭已經悄然逆轉。維斯布魯克從一個攪動風雲的英雄,變成了一個魯莽的闖禍者。雷霆主教練斯科特·布魯克斯在場邊急得大喊:“拉塞爾!慢下來!打戰術!”
但維斯布魯克已經上頭了。他的腦子裡只剩下一個念頭:找回場子。他要在艾弗森的頭上得分。
而這,正是陸遠想要的。他用艾弗森這把最鋒利的尖刀,精準地刺中了雷霆隊那顆最年輕也最不穩定的心臟。
第一節後半段徹底變成了艾弗森和維斯布魯克的個人秀。
維斯布魯克用他無盡的能量一次次衝擊籃筐。
他能得分,但每一次得分都要付出巨大的體力消耗。
而艾弗森則用他爐火純青的技術和節奏輕鬆地回應著。他打得更聰明,更高效。
第一節結束,比分28:24,山貓隊反超4分。維斯布魯克一個人拿下了14分,但命中率是10投5中,並且出現了3次失誤。而山貓隊全隊送出了8次助攻。
節間休息,陸遠將艾弗森換下,換上了安德烈·米勒。
“阿倫,打得不錯。”陸遠拍了拍艾弗森的肩膀,“你的任務完成了,接下來交給他們。”
艾弗森喘著粗氣點了點頭。他知道教練只是在用他去消耗維斯布魯克,去點燃那個年輕人的怒火。
而當那團火燒得最旺的時候,就是釜底抽薪的最佳時機。
第二節,當維斯布魯克發現防守他的不再是那個針鋒相對的艾弗森,而是一個慢悠悠彷彿在公園打養生籃球的安德烈·米勒時,他感覺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一身的力氣和怒火卻無處發洩。
他想提速,但米勒卻用一種黏糊糊的防守拖慢他的節奏。他想傳球,但山貓隊的輪轉防守已經悄然到位。雷霆隊的進攻瞬間失去了第一節的那種銳氣,變得遲滯而猶豫。
而山貓隊則在米勒的梳理下,打得愈發沉穩致命。漢密爾頓不知疲倦地無球跑動,卡特在側翼伺機而動,布蘭德在內線穩如泰山。
分差被一點一點地拉開。半場結束時,山貓隊已經領先了15分。
維斯布魯克在第二節只得到2分,他的臉上寫滿了沮喪和迷茫。
他不明白為什麼比賽會變成這個樣子。而另一邊的杜蘭特則感受到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他很努力地得分,半場就砍下了20分,但他的得分卻無法轉化為球隊的勝利。
他感覺自己像是在一片沼澤中戰鬥,無論怎麼掙扎都無法擺脫那種被拖拽下沉的感覺。
下半場,比賽的節奏已經完全被山貓隊所掌控。
陸遠甚至沒有讓艾弗森再登場。
他用不同的陣容組合去應對雷霆隊的每一次反撲。
當雷霆試圖用速度衝擊時,他派上馬里昂和華萊士組成移動長城。
當雷霆試圖用投射拉開空間時,他派上漢密爾頓和斯澤比亞克,用更精準的投射予以回應。
他就像一個經驗豐富的老漁夫。
無論海里的魚怎麼折騰,都逃不出他手中那張早已撒下的大網。
最終,全場比賽結束。
105:88。
山貓隊以17分的優勢戰勝俄克拉荷馬雷霆,取得了開季七連勝。
這場勝利沒有對陣熱火時那般酣暢淋漓,但它所展現出的那種潤物細無聲的掌控力,卻更讓整個聯盟感到不寒而慄。
他們贏的不是資料,不是場面。他們贏的是節奏,是心理。
終場哨響,杜蘭特和維斯布魯克走向了山貓隊的替補席。他們停在陸遠的面前,兩個年輕人眼中沒有了賽前的桀驁不馴,取而代之的是純粹的求知慾。
“教練,”杜蘭特由衷地問道,“我們輸在了哪裡?”
陸遠看著眼前這兩個代表著聯盟未來的年輕人,他笑了笑。
“你們沒有輸。”
“你們只是還需要一點時間。時間會讓你們學會如何去控制你們身體裡那股強大的力量,而不是被它所控制。”
說完,他拍了拍兩個年輕人的肩膀。
“未來是你們的。”
“但現在,還是我們的。”
他轉身,帶著他的十一個弟子走進了球員通道,留下了兩個若有所思的年輕人,和一座依舊沉浸在勝利喜悅中的城市。
七連勝。
不敗的王朝繼續著它的巡演。而整個聯盟都在屏息凝神地等待著,等待有誰能夠讓這艘從歷史中駛來的無敵戰艦,稍微放慢一下它的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