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月安排好一切，笑眯眯的站在李老經紀的桌前，裝作關心的樣子。
“旁邊的小鋪，還不曾有賣家？是否是價錢定的太高了，畢竟三百五十兩銀子，那可不是小數目。我聽聞御街上的門面小鋪，也才賣到三百多兩，只比不上這裡的房屋寬敞而已。”
李老經紀見是梨月，便一本正經的講起生意經來。
香飲小鋪的熟客們，都知道這家的小掌櫃姓蘇，見面都喚聲“蘇姑娘”。
“蘇姑娘也聽說了？這倒不是我吹噓，旁邊的雜貨鋪還真值得這個價錢！雖說只是一樓一底的木樓，可屋子卻很是寬敞，比御街上那種窄閣子強得多了。不必說那磚瓦都是上好的料子，樓板樓梯的也全是滿徹的榆樹松木。三百五十兩銀子雖然是貴了點，但也算是貨真價實，不算漫天要價。”
他邊說邊比比劃劃，興沖沖介紹著鋪面。
梨月聽他說這麼熱鬧，就拉了把小竹椅坐在旁邊，搖著頭不以為然。
“李大叔，您是御街上做買賣的老經紀人，當初我買賣胡椒，就是託您的福賺了點小錢。可今天您把這雜貨鋪誇成這樣，我真是要說句公道話。”
這話說的活脫脫像個小大人似得，倒把李老經濟的好奇心勾上來。
他連忙把手裡的雪梨湯碗放下，汗巾子擦了擦嘴，讓梨月繼續說下去。
“哦？我這老朽做了幾十年生意，還真要聽年輕人的見識了！”
“既然李大叔讓我說，我就大著膽子開口，班門弄斧您可別笑話。”
梨月到底年紀小，說話的時候故作江湖氣，看著還真有幾分可愛。
“您是做房產經紀的，只顧看這房子四角俱全的好，就打算與東家賣個好價錢，大夥兒心裡都理解。可我是個小買賣人，看那間鋪子可就沒那麼完美齊全了。李大叔，我且問您，人家買鋪子是做什麼用的？”
李老經濟一聽，忙拈著鬍子笑了。
“蘇姑娘怎麼問糊塗話了？買鋪子自然是為了做買賣！當然了，也有人買下鋪子自己不做買賣，但租給了旁人，也是要開張做生意的。房屋地產這個東西，總不會白放著，豈不是糟蹋了。”
梨月連忙湊近了桌子，歪著頭認認真真的分析。
“這話說的極好了！既然是買了鋪子做買賣，咱們就替人家做買賣人的想想。這麼小小的一點鋪面，花錢買下來之後，究竟能做什麼生意呢？大買賣自然是做不成，只有小本經營才可安頓的下，您說是不是？”
“這是自然的！地方小又不是在御街上，誰還能在這裡開酒樓不成？”
“若要做餐食的生意，不但酒樓開不成，連茶館飯鋪小酒肆，凡是要鋪桌子待客的生意，因那屋子裡太小都開不成，只能做個不堂食的熟食鋪。可您放眼看看，旁邊就是我的香飲小鋪，除了飲子湯水，還賣零食糕餅。隔過我就是那炊餅鋪，葷素的炊餅饅頭，甜卷子棗糕兒一應俱全。不算我們這兩家，東頭街口還有個胡餅鋪，夏天的時候歇業，眼瞧著七月底就開張。光是這麼一看，這間小鋪子，就有一大半的生意做不得了！”
梨月搖頭晃腦說完，偷眼看李老經濟的表情。
果然他真是聽進去了，拈著鬍子思索了片刻。
趁著他心裡還在琢磨，梨月趁熱打鐵繼續唸叨。
“捨棄餐食飲品的買賣不提，要開個綢緞棉布成衣之類的鋪子，那也是不成的。這些鋪面門口要擺櫃檯放樣子，小鋪門面太窄不敞亮，又是開不得。我替這買主左思右想，除了繼續開日常雜貨鋪之外，頂多賣個絨線、汗巾、絹花之類小玩意，還算是罷了。可話又說回來了，這條街上偏是常有挑擔子賣花翠的貨郎，若賣這些零碎東西，只怕又不如貨郎的便宜樣式好。想來想去呢，竟然想不出一樣好買賣來！李大叔您說說，這間鋪子怎麼會好賣啊？”
梨月是邊說邊皺眉，真的像是替人著急似得。
李老經紀則是連連點頭，彷彿早已被她說服了。
“哦哦哦！蘇姑娘說的還真有幾分道理，這麼一說我還真是賣貴了。可做買賣也有這麼一說，漫天要價著地還錢，我肯出價你肯還價。蘇姑娘覺得，這鋪子多少錢合適？”
“這個麼……”
梨月當然不能還價，沒探出人家的底價來，還要裝著事不關己。
“……李老經紀還在等買家吧？至於這個價錢，您還是與買家商議去，我也就是這麼一說，您只當笑話聽聽罷了。反正那間鋪子我也不買，是我多嘴多舌了，您可別怪我！”
正巧門口還有客人進來，梨月連忙站起來招呼。
好容易招呼完新客人，把吃食都送上了桌子。
果然這招欲擒故縱很有效，李老經紀又把梨月叫回桌前來。
“蘇姑娘就別裝樣子了，我可是老買賣人了，初出茅廬的小傢伙可是騙不了我的。自古做買賣都是這樣，有道是褒貶是買主，喝彩是閒人。蘇姑娘和我說了這麼老半天，把那鋪子貶的不成樣子，必定是你心裡想買！嘿，你這姑娘可不是多嘴多舌，你是三寸不爛之舌！”
到底薑還是老的辣，梨月這切切關心的樣子，還是瞞不了人的。
兩個人說著說著，都相對笑了起來。
“李大叔，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我年紀小不會做買賣，手頭的銀子也不多。那間小雜貨鋪若要賣，我出二百五十兩銀子。”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來李老經紀的笑容頓時僵住。
嘴上的鬍子都氣的翹起來，險些拍桌子站起身。
“什麼？不成！那間鋪子我替房東出價三百五十兩，你就還價也得看著些！這房產比不得別的，哪有這樣攔腰砍一刀的！不成，不成不成不成！你這小姑娘太不像話，我還是等我約得買主來！”
李老經紀氣得吹鬍子瞪眼，揮手就把梨月趕走。
只可惜他是左等右等，也沒等來早就約好的買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