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麼?
包括謝九淵、謝老夫人在內的眾人都震驚地瞠圓了雙眼,不敢相信眼前這一幕,面色如調色盤,瘋狂轉換。
耆老可是大啟王朝的畫壇大家,德高望重,地位尊崇無雙,可現在,他在我面前彎腰並且恭敬地喊一聲‘老師’,這對於他們而言,更像是天方夜譚。
容昭寧更是呆若木雞,剛喊出來的那一聲‘老師’,就像無形的一巴掌,狠狠抽在她的臉上。
向來冷靜柔情似水的容昭寧,端莊大氣的面上頭一回露出了難堪和失態的錯愕,不可思議地看向我。
縱然容昭寧什麼都沒說,但我一下讀懂她神情中的意思,她覺得我一個被夫家厭棄的假千金配不上這樣的殊榮。
容昶在片刻的失神後,震驚地問出在場所有人想問卻不敢問的話:“耆老,您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她只是個什麼都不會的廢物,就算她以前是容府千金,在琴棋書畫方面真的學到了一點東西,可是,她怎麼可能當得您的一聲‘老師’啊!”
謝老夫人顯然也沒想到耆老會如此待我,驚疑不定地看了看我,又看向耆老,試圖看出一點端倪來。
我清楚感覺到周圍眾人看向我的眼神都變得震驚到不可思議,就好像是第一次認識我一般。
我並未放在心上,看向耆老,語氣中帶著些無奈:“耆老,我說過您沒必要這樣的,我什麼都沒有做……”
請耆老出面的主要目的是為了證實自己所說不假,我並不想往自己身上疊加太多名氣,是以想讓耆老將話頭壓一壓。
然而,耆老聽到這話,看向我,話語很意味深長:“有的時候一味地藏拙,只會讓人覺得您軟弱好欺,適當的強硬會更好。”
我神色一頓,有些恍惚。
就在這時,耆老已然看向容昶,冷笑一聲:“老朽雖然人老了,但是眼不瞎!不至於連自己的老師都認不出來!”
“小七,把畫拿出來!”
耆老示意跟在身後的小廝小七,讓小七夥同另一個小廝將畫軸展開,一副完整的《千里雪山圖》登時出現在眾人眼前!
方才在場眾人都看到了容昭寧的丫鬟荷香展開的《千里雪山圖》,當時還認定容昭寧手裡的畫是真的,但看到耆老帶來的《千里雪山圖》時,眾人赫然發現,贗品與真跡從本質上就有著很大區別。
眼前的《千里雪山圖》展開的那一瞬,在場眾人首先領略到的是撲面而來的畫作氣勢,緊接著,才有心神領略畫作中的大好風光。
耆老冷笑一聲:“這幅畫作真跡一直都被老朽放在府中,從未拿到外面售賣,也沒有任何出售的打算,因為,它對老朽而言,並非只是一幅畫那樣簡單,更是老朽同老師共同參與的作品!意義是不一樣的!”
“看到那上面的光線沒?”耆老指向畫作上方折射出來的光線,眼裡都是懷念,“老朽在畫這幅畫時,一直覺得不盡完美,是老師,也就是你們口中所謂的廢物,親自將光線畫上去的!”
此話一出,在場人更是滿臉震驚,如遭雷劈,看向我的眼神有茫然、錯愕,但更多的還是不敢置信。
耆老可不會管他們這些人究竟是怎麼想的,蒼老的瞳仁中透著懷念:“當時啊,老朽一心想著要將畫作畫得完美,思索著畫個太陽會比較適合,可思來想去又覺得不對,絞盡腦汁也沒有想出個解決辦法時,老師給我提出建議!”
當時的耆老也不相信我的建議的,但我親自給他演練了一場冰天雪地裡的光線折射場景,說服了他。
耆老沒有百分百地把握能將想要的光線畫出來,將畫筆交到我的手上,並承諾無論我畫出來的結果如何,《千里雪山圖》就此成畫,不會再有任何改動了。
“我其實已經做好了失敗的準備,可是,老師畫出來的不僅是光線,更是整幅雪山圖的精髓,所有見到這幅畫作的,無一不是對奇妙光線的讚歎!”
“甚至有不少在畫作上止步不前的畫手們,在看到這幅畫後受到了大啟發,從此在畫畫的生涯上更進一步!而我後面的封筆之作——《常青樹》,也是由此感發而來!”
耆老說起過往,感慨之餘又帶著讚歎,目光從在場眾人身上掃過,再次冷笑:“老朽曾經是想拜老師為師,可惜的是老師並不願意,她不在意那些虛名,可是,老朽聽不得任何人詆譭老師!”
眾人被耆老話語中的冰冷之意駭到,面色微白,也總算明白過來,我之前所說並非虛言,而是實話……
一時之間,謝氏族人無一個敢對上我的眼神,似乎怕被我灼傷。
謝老夫人同樣滿臉愕然,望著我的眼神很是複雜。
耆老並未因此住嘴,而是繼續道:“封筆之作的意義同樣重大,老朽本來也沒打算給任何人,奈何老師同老朽說明,說家中有一位長輩很喜歡老朽的畫作,若是能得到封筆之作,必然會很高興!”
“單是老師這一片孝心,老朽就無法拒絕,更何況,老師為此還用上了老朽欠她的一個人情來進行交換,是以,那幅《常青樹》的封筆之作才會交到老師手裡。”
這下,謝老夫人再也按捺不住了,感動之餘又不由嗔怪一句:“姒姐兒,你這孩子,這麼有心,怎麼不將事情說出來?”
我唇角一抽,剛想說話,耆老就很不客氣地再次出聲:“老師倒是想說,可你們給她機會了嗎?她說了你們相信了嗎?不還是一個個的都覺得她在說謊嗎?”
謝老夫人:“……”
其他的謝氏族人也是一臉緘默,只覺得臉都要被打腫了。
耆老卻是繼續發力:“再說了,老師不說是因為低調,不想邀功,她可不似別人,做一點事情都得叫囂得眾所皆知,似乎那樣才有功勞一樣!”
我知道,耆老說這話純屬是想點謝氏族人,但是,他的話點到了容昭寧的身上。
容昭寧面色略顯難看,身體也微微顫抖。
無錯書吧謝九淵看到這裡,再也按捺不住,面色沉如墨地盯著我:“容姒,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