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九淵震驚地看著我，似是第一次認識我。

“容姒——”清雋面容逐漸染上一抹憤怒，謝九淵長臂一伸，就要拽住我的衣領，準備強行把我從馬車窗戶上拽下來。

“大人。”略顯豐腴的身影匆忙而來，是容昭寧的貼身丫鬟荷香。

她匆匆瞥了我一眼，權當沒看到，低聲說道：“姑娘身體突發不適……”

謝九淵面上震怒消失，掛上憂色：“寧兒怎麼了？”

寧兒……

好親暱的稱呼。

我眼眸輕斂，正要放下窗簾，餘光見印著謝府府徽的馬車急速而來，不等馬車停穩，謝慕趙一躍而下，透著病態白的小臉滿是急色：“爹，姨母病了！咱們快些過去探望！”

謝慕趙全身心牽掛著生病中的容昭寧，並未注意到我的存在。

我壓下心頭泛起的輕微刺痛，嗤笑出聲：“不愧是父子，都一樣的噁心，既要又要這個詞，被你們玩爛了。”

謝慕趙才發現我在，小臉上閃過一抹心虛，又快速解釋：“母親，這時候真的沒必要鬧疑心病了，姨母身體不適，於情於理，我們都應該過去探望的。”

他自以為藉口完美，眼珠子一轉，小臉揚起一抹笑容：“母親，這樣吧，我們一起去探望姨母！姨母看到你，一定很高興！”

話語出口，謝慕趙更覺得自己的提議可行，直言不諱：“母親，這次過去後，你就和姨母握手言和吧，以後和平共處，這樣一來，皆大歡喜！”

將他眼裡的亮光和神情中的希冀攬入眼底，我輕笑，笑意卻是不達眼底：“自古以來不僅婆媳是天敵，原配和第三者同樣也是。”

“不管你是給你爹找小妾，還是給你自己找親孃，我都不介意，但不要在我面前表現一副為我著想、我佔了大便宜的模樣。”

“因為——”

我話語一頓，眼神倏然凌厲：“我會忍不住，一巴掌扇在你臉上！”

說完，我也懶得再跟他們父子倆廢話，吩咐車伕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馬車離開時，我聽到了謝九淵和謝慕趙父子倆擔心容昭寧的話語，也聽到謝慕趙吩咐車伕前往容府的急切聲，但這一切，都與我無關了。

到了城中最大的描金酒樓，我要了一個雅間，填飽肚子後，悠閒地躺在榻上，吹著小風，聽著民間樂師彈奏的曲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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愜意又放鬆時，守在門外的墨竹推門而進，說容府來人，請我回府一趟，有事要與我相商。

我驚訝又意外，自容昭寧被認回後，我已成了容府最邊緣化的人，多看我一眼都嫌礙事，恨不得我離得遠遠的。

如今這是？

我心中奇怪，起身走出雅間，一眼看到候在門口，容家主母身邊最得力的下人紅嬤嬤。

紅嬤嬤聽見雅間內傳出的絲竹樂聲，動作微頓，神情中染上一抹驚訝。

容府對府中子女管教甚嚴，嚴令禁止在外尋歡作樂，壞了容府名聲。

以往我是最刻板、死守規矩的那個，今日像變了一個人，也難怪紅嬤嬤訝然。

“姒姑娘，夫人讓您回去將謝大人和小少爺請回去，免得壞了姑娘名聲。”

我神色一頓，微抬起眼瞼：“原因。”

紅嬤嬤直起身的動作一僵，看著我的眼神透著探究。

她沒想到我會拒絕。

以我的敏銳和感性，不可能不明白紅嬤嬤隱晦話語中透著的意思，著實沒必要打破砂鍋問到底。

更何況，不管容府請我回去的真正原因，卻相當於另外一種遞了個臺階讓我下。

在紅嬤嬤看來，我應該感恩戴德、屁顛屁顛地順著下，藉著這個理由回容府，與容府人冰釋前嫌。

眼看紅嬤嬤久久無言，我淡然落下一句：“既然無事，我也沒必要回去。”

“姒姑娘！”紅嬤嬤拔高聲音，見我腳步未停，迅速說道，“謝大人和小少爺在府中親力親為地照顧姑娘，給姑娘端茶倒水，於禮不合。”

親力親為、端茶倒水？

明明心頭泛痛，我面上無半點動容，淡然開口：“我管不了他們父子倆的事兒，你可以和他們說。”

“回吧。”

不等紅嬤嬤多說，我轉身回到雅間，繼續享受著絲竹樂聲帶來的片刻寧靜。

大抵是容昭寧病情嚴重，謝九淵沒心情再跟我計較，謝慕趙也變得身康體健了，讓我過了好幾天的安寧日子。

第四日，我和樓錦瑤坐上馬車，前往距離盛京兩百里遠的雲州城，參加魯班祭祀。

平日裡走路況較好的官道，兩百里路只需三日左右，但臨近端午，龍舟水頻發，縱然官道也仍舊泥濘難走。

是以，在第四日，距離雲州城也仍有五十里路。

臨近傍晚，車隊在驛站停下，在驛丁的安排下，進入房間。

剛進入房內，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味順風飄進鼻翼。

我眉心一擰，剛要讓墨竹退出房間，眼前閃過一道寒光，鋒利的劍刃架在我的脖頸上。

脖頸上傳來細微的刺痛，顯然，我的脖頸被劍刃劃傷了。

“別動。”昏暗的房間內，頎長身影從主樑柱旁走出，他穿著一身黑色長袍，蒙著面巾，只露出一雙眼睛，瞧著冷銳又冰冷，還帶著一絲嫌惡。

即便看不清臉，但我一眼就認出對方的身份——喬青聿，謝九淵的好友兼發小。

他怎麼會在這裡？

喬青聿顯然早就認出我了，刻意改了音色，語氣冰冷：“現在繼續出發，把我藏進馬車裡，帶著我離開這裡，否則，我會讓你後悔來到這個世上。”

“喬青聿。”

我張口直接揭穿喬青聿的身份，眼看著他瞳孔猛地一震，似是閃過不敢置信，我輕嗤：“不用威脅我，我不吃這一套。”

喬青聿要是能好好說話，順手幫他就是了，問題是，喬青聿擺明針對我。

既然這樣，我為什麼要如他的意。

“你——”

喬青聿瞪圓雙眼，橫亙在我脖頸的劍更貼近脖頸，似乎隨時要斬斷我的頭顱。

我絲毫不懼，直勾勾地盯著喬青聿，一字一句：“刀劍無眼，但你有，你的劍再敢傷我一分，我就大聲喊，你說，是追擊你的人先到這裡，還是你先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