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容昭寧頗有幾分哭笑不得：“你看看你這孩子，怎麼還犯氣性了。”
見謝慕趙還是哼哼兩聲，也不回答，容昭寧妥協：“好好好，陪你去。”
謝慕趙頓時揚起笑臉。
垂放在身側的雙手悄然攥緊，心口冒著汩汩寒氣。
最終，我斂下眼底譏諷，再抬頭時，神情淡漠地離開，與謝慕趙他們的馬車背道而馳。
“姒姑娘。”
剛走出一段距離，身後響起馬蹄聲，我避讓到一側，一道清冽男聲忽然響起。
我循聲看去。
晨曦的陽光下，指骨分明的手撩起窗簾，男人目光淡漠落到我身上，但在柔暖光線照耀下，竟透著幾分瑩潤暖意。
蕭無咎？
他怎麼會在這裡？
思忖間，一顆小腦袋從車窗下方擠出，朝著我露出一個乖巧笑容：“姨姨。”
看著那張白|皙小臉，我這才認出來，那是我前幾日救下的小男孩，那雙大眼睛如同澄澈的山澗溪流，明亮之餘，透著一絲淺淡的湛藍。
小男孩同樣看著我，笑起來時，雙眼彎成月牙，露出幾顆瑩白的小米牙，可愛又軟萌。
“姒姑娘先上馬車吧。”蕭無咎開口，趕在我拒絕前，再次道，“正好有件事要找姒姑娘幫忙。”
還沒等我拒絕，蕭無咎則再次說道：“昨天晚上我幫了姒姑娘忙。”
一句話，讓我敗下陣來。
昨天晚上蕭無咎可不是幫忙，而是被我利用了。
我還是有些心虛的。
等坐上馬車後，蕭無咎開門見山：“啟明書院今日有一場‘傳遞星火’的活動，需要學生與學生長輩一同出席。”
“佑安的父母都不在盛京，又是進入新學院的第一場活動，我不希望他有遺憾。”
我神色一怔。
啟明書院，是謝慕趙所在的書院。
猶豫片刻，我到底沒忍住，問了關於‘傳遞星火’活動的具體事宜。
確實是親子活動，最終目的是為了修復或增進父母與孩子的感情。
書院也考慮到像李佑安這種個例，可以是長輩陪同參加。
心底說不上是苦還是澀，五味雜陳的，但對上李佑安亮晶晶的雙眼，看著他眼底滿是親近的模樣，那種難言滋味好轉一些。
看著李佑安，我問：“你不討厭我？”
李佑安與謝慕趙是同年生的，但比謝慕趙小几個月。
謝慕趙面對我這個生母總是很抗拒，卻特別親近容昭寧。
因為這一點，我在心裡無數次懷疑自己做人失敗。
“為什麼要討厭啊，姨姨一看就人美心善，我很喜歡姨姨。”李佑安說得很認真。
驚訝過後，我輕笑一聲，伸手輕摸了下李佑安的小腦袋，看向蕭無咎，歉意開口：“抱歉，這個忙，我幫不了……”
蕭無咎眼神閃爍了下，神色自然地安撫李佑安：“好了，我們不要強人所難，姒姑娘估計要陪自己孩子去書院。”
李佑安圓潤的小臉瞬間充斥著濃濃失望，低垂著眉眼，像是可憐的宮廷犬。
我唇角翕動，有些苦澀又無奈：“不用，只是……”
頓了頓，我還是直接說明：“啟明學院的小學生都怕我，見到我就會嚇得哇哇大哭，哄都哄不住。”
我頗有些尷尬。
謝慕趙不允許我送他去書院，說他的小同窗都怕我時，我還不信邪。
直到幾個孩童看到我哭得哄不住時，我才徹底相信謝慕趙所說，與此同時，深深的挫敗如潮水將我淹沒。
如果只是謝九淵和謝慕趙不喜歡我，還能說是他們的問題，可全部人都不喜歡我，我真的沒問題嗎？
“怎麼會呢。”李佑安小臉滿是驚訝，一本正經地搖頭，“姨姨超級好的，這其中肯定有誤會。”
“就算沒有誤會，那也是他們有眼無珠，看不到姨姨的好，錯的人是他們，姨姨才沒錯！”
話到最後，李佑安看向身側的蕭無咎，求證似的問道：“舅舅，我說得對不對？”
“嗯。”蕭無咎點頭，似是覺得話太過簡短，沒有說服力，又看向我，很認真地補了一句，“說得很對。”
看著舅甥倆帥氣面龐上如出一轍的認真，我壓下眼底熱意，最終點頭應下蕭無咎和李佑安的請求。
啟明書院離國公府的街道小半個時辰。
趕到啟明書院時，門口停了各府馬車，畫面很是壯觀。
剛從馬車下來，我就看到在不遠處停著的馬車，以及謝九淵、容昭寧和謝慕趙。
看到他們三人身上穿的衣裳時，我呼吸一窒，臉色蒼白。
那是，親子裝。
自從容昭寧回來後，我和謝九淵、謝慕趙的關係逐漸低至冰點，我一直想方設法地緩和。
前段時日，謝慕趙忽然跟我說，想穿我親自縫製的衣裳，最好是親子裝，而且，他指定布料顏色要明豔的海藍，女裝的尺寸要稍微寬鬆一些。
我以為，我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連‘女裝尺寸’不適合自己都沒注意到。
從針線、布料到縫製，都是由我親力親為。
做好之後，我獻寶似的把三套衣裳拿到謝慕趙面前，沒想到，謝慕趙特意放了起來。
無錯書吧他說，等到合適的場合再穿，一定會驚豔四方，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是一家三口。
原來，謝慕趙的‘我們’裡，沒有我。
“你不舒服？”就在我出神之際，頭頂響起蕭無咎夾雜著擔憂的聲音，他指了指臉，“你臉色很難看。”
又被親生兒子捅了一刀，能不難看嗎？
我斂下所有情緒，淡然自若地搖了搖頭：“沒事，走吧，進去了。”
既然決定離開，那從現在開始，學會斷舍離，也要把曾經付出的情感都一一收回來。
蕭無咎打量著我，見我神色恢復如常，也不再多說什麼。
書院佔地面積很廣，到舉辦活動的廣場，需要走上半刻鐘。
一路上，李佑安都很興奮，主動牽著我的手，同我說著入學院後發生的各種趣事。
從他的描述中，我感覺到久違的蓬勃朝氣和參與感，原本蒙上一層陰霾的心逐漸放晴。
就在我心情徹底好轉，面上也露出笑意時，一道海藍色身影如一陣風衝到我面前。
謝慕趙蠻橫扯開李佑安牽著我的手，用力把李佑安推到地上，騎在李佑安身上，一副要左右開弓架勢：“我打死你個有娘生沒娘養的狗雜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