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泉二字,出自龍淵。
龍淵本為春秋鑄劍大師歐冶子鑄劍地,其所鑄龍淵劍因劍身紋似深淵得名。
後來為唐朝開國皇帝李淵名諱,改為龍泉。
……
今日龍泉劍池遊客稀少,但劍氣騰空引起的天象變化,依然驚動不少世人。
劍氣騰空,白雲碎盡。
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光寒十九州。
我想起莊子的說劍篇,向上沒有盡頭,向下沒有止境,可決浮雲,斬地脈。
神兵出世,天地異象自生。
從前讀到關於寶劍出廬的記載,都以為是傳說。
直到我親眼見證了傳說。
天空開始下起了雨,雨水灑落在湖面上濺起水霧。
水霧中,驚起千萬道劍意。
數不盡的歲月中,劍池湖不知埋葬過多少把殘劍。
殘劍也有靈,此刻都被這新出爐的所吸引,化為千萬道劍意致敬。
風吹雨,徹骨寒。
遊人不解劍意,只覺得天氣無常,紛紛選擇迴避。
很快,劍池湖周邊就空無一人。
我望著遠處的石橋,有三人正在朝此間走來。
走在前面的是位鬚髮皆白的老人,穿著一身古衣,滿色漆黑,皺紋爬滿了整張臉。
老人身後跟著一位紅衣少女,少女十二三歲模樣。
少女揹著一方木盒,神情肅穆。
走在最後的是吳夬,不曉得他遭遇了什麼,精氣神全無,面色慘白如紙。
三人都沒有撐傘。
雨水很快淋溼了老人和吳夬的衣物,唯獨那少女全身不沾一滴雨水。
每當雨絲落下,便會徑直繞開。
我朝他們走去,剛要踏上石橋,就被老人揮手阻止。
“神兵有靈,自尋其主。”
說完,老人示意少女獨自上橋。
那少女走上橋中央,解下背上的木盒平放在地上。
虔誠的跪下來對著木盒磕頭。
連續磕了七顆響頭,只磕的額頭見血方才起身。
隨後,少女開啟木盒。
從木盒中取出一把烏黑的長劍,劍柄劍鞘劍袍均漆黑如墨。
少女持劍,面容更加肅穆。
黑白分明的眼瞳寒光乍現,眉宇間劍意充盈,秀髮被風吹起。
衣袂飄飄,獵獵作響。
少女望向劍池湖,將長劍拔出一寸。
一寸寒光便驚得風起雲湧,劍池湖掀起驚濤駭浪。
千萬道劍意,從橫交錯。
許是感知到湖中劍意的存在,少女手中的長劍也開始劇烈顫抖。
少女拼力壓制,咬牙念出一篇祭文。
“天垂玄象,地湧金精。今熔五山之鐵,淬九淵之英。山鬼為炭,雷公鼓橐,龍伯司火,祝融降靈……”
“乾罡入刃,坤柔作脊,星芒凝鍔,江魄化紋……”
“千錘為契,百淬成約,身熔洪爐,心鑄霜刃,今奉此器,上應辰宿,下鎮八荒。”
“守軒轅正道,護蒼生黎明!”
“劍魂兮歸來,赴吾劍身,神劍有靈,自尋其主,敕!”
敕字出口,長劍脫鞘而出。
瞬間消失在天空。
我望著天空,用盡全力也瞧不見它的蹤影。
直到,九霄雲外雷動。
長劍去而復返,猶如一道閃電,劃過蒼穹。
神劍渺渺,於無聲處聽驚雷。
我瞧得心神搖動,渾然忘卻身在何處,彷彿萬物都不存在,天地之間只剩下這把劍。
這劍來去如虹,迅疾如電。
等它再次進入我的視野,我赫然發現劍尖指的是我。
剛有所感,下一刻我的氣機就被鎖死。
呼吸凝滯,氣駐脈停。
就連心臟也彷彿停止了跳動,腦海中一片空白。
我要死了。
心底只剩下這一個念頭。
即便葬龍地遭遇黃雷殺劫的時候,我都不曾像今天這般絕望。
這幾日,我晝夜期盼。
卻從未想過,苦苦等來的居然是這個結果。
鑄劍出自吳夬的主意,他是我敗神,夬這個字就是神劍斬蛟的意思。
而我修乾道龍章,玄關中還藏著一條黑蛟。
吳夬不是我的對手,但此刻如果他想殺我,這把劍須臾間便可令我身死道消。
生死關頭,我瞧向吳夬。
恰在這時,吳夬也在看我,他的臉色沒有任何變化,眼底卻藏著一抹笑意。
我想起他所說的交易。
當時我拒絕了他,此刻看到眼中的笑意我才恍然大悟。
其實他根本就沒想和我做交易。
他曉得我絕不會對林老太爺出手,所以他一開始就是在做局。
以鑄劍為名,引我入局。
他騙過了韓真,騙過所有人,也騙過了我。
只管我自己動了貪念。
葬龍地之戰後我就開始為自己無法器可用而苦惱,而斬蛟劍的神異我親眼見證過。
劍池遺址,歐冶子傳人。
自從來到這裡後,我的心就被貪慾所矇蔽。
我滿心歡喜,期待著……
卻沒想到等來的卻是這樣的結局,神劍出爐,祭劍的人卻是我。
吳夬眼底的笑意越來越濃,嘴角上揚。
這突然起來的變故,少女也感到震驚,她轉頭看向那位鬚髮皆白的老人。
老人同樣滿臉困惑,他也不曉得為何會發生這種事。
最後祖孫兩個,同時看向吳夬。
“嘿嘿,因為老天不想他活,神劍奉天承運,替天行道,第一個要殺的就是他。”
“吳先生,你早就知道這件事?”老人問道。
“不錯。”
……
兩人的對話還在繼續,而神劍已來到我面前。
劍尖對準我眉心。
此時我全身動彈不得,只需刺入一寸我便身死魂消。
但偏偏,神劍懸停。
劍身微微搖晃,神劍有靈,似乎在猶豫。
“快,快殺了他!”
吳夬發出一聲急促的呼喊,但神劍依舊不為所動。
與此同時,我察覺到有劍意在窺伺我神庭穴,似乎是感應到什麼想要進入我玄關。
我放開神庭,小心翼翼的將這絲劍意引入玄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