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看向鬼先生。
朱管事和朱二少希望他能為他們出頭,最起碼也要給他們一個解釋。
林振山則是帶著幾分擔憂。
方才鬼先生帶給他的恐懼比惡鬼還要可怕,陰影還在他心頭徘徊。
與林振山相比,白石道長倒輕鬆了不少。
但眼底也有顧慮。
他曉得我煉炁化神,鬼先生絕對不是我的對手,可鬼先生背後還有鬼王宗。
倘若我今天把事情做絕,鬼王宗必將不惜一切代價復仇。
姜去寒也很懵。
抽朱管事那兩巴掌,她根本就沒怎麼過腦子。
打完才醒悟過來做了什麼。
在場的人中只有林璇璣的表情最淡定,她踐行了她的話。
這一刻,她選擇全然信任我。
我曾在她面前施展輕身功法,也曾當著她的面跳下百丈懸崖。
但她不是修行人。
當時雖然覺得震撼,卻不會往深處去想。
來林家的這幾天,她嘴上雖然說著相信我,眉宇間的憂愁從未消失。
直到此刻,她才終於交出了全部的信任。
“怕嗎?”我問道。
“不怕。”林璇璣挑了挑眉毛說道。
“嗯。”
我點點頭,繼續專心垂釣。
鬼先生依然站在原地,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任何動作。
我知道他心裡有無數個念頭。
但在極致的恐懼面前,不管多少瘋狂的念頭他走只能憋在心裡。
我在垂釣,瞧著水中的風箏線。
林璇璣捧著一杯茶,瞧著水中的風箏線,時不時瞧我一眼。
有風吹過,秋水橫波。
今天我穿的是件黑色西裝,林璇璣同樣一身黑色女裝。
我們憑欄而立,好似所有人都不復存在。
這種感覺很微妙,也很令人抓狂,特別是對朱家的那兩個人而言。
時間在流逝……
林振山真的不適合做家主,他沒有耐心。
現在我勝券在握,明明最該急的人不是他,偏偏是他最先沉不住氣。
“葉嵐,你到底在釣什麼?”
“我在釣鎮物。”
“鎮物?”
“六煞絕命陣的鎮物。”
聽到這林振山終於懂了,回頭瞧了鬼先生一眼緊緊閉上了嘴巴。
我故意拖延時間,是因為我有心事。
湖底的青銅鼎中盛放著林老夫人的人頭,我不知道該怎麼和林家人交代這件事。
我想不到,只好親自詢問她本人。
那天我破了六煞絕命陣,散盡百鬼怨魂,唯獨留下了林老夫人的一縷殘魂。
我一直等了很久,林老夫人終於給了我回應。
她想親自復仇。
但這件事很為難,一時間也不曉得該怎麼做。
“葉嵐,釣竿動了。”
林璇璣的提醒,打斷了我的沉思。
我將釣竿抬起,風箏線搖搖晃晃釣上來一個漆黑的陶瓶。
陶瓶一尺高,半尺方圓。
黑漆漆的,做工很粗糙,銅錢帶著風箏線纏繞在瓶頸上。
“這是什麼?”林璇璣問道。
“魂瓶。”
我向林璇璣解釋魂瓶的來歷。
魂瓶是古人專為喪葬製作的器物,主要用於寄託對逝者靈魂的安頓和庇佑。
最初是用來儲存糧食的。
後來受到薄葬文化影響,漸漸被賦予安魂防飢,助魂飛昇的功能。
根據原陵秘葬經記載,魂瓶還有鎮煞功能。
因此也常被用作法器。
這魂瓶是六煞絕命陣鎮物之一,鬼王宗用它來鎮壓怨魂。
我將魂瓶從釣竿上取下,放在一旁。
再將釣竿拋入水中。
這次沒用多少時間,釣竿很快就再次震動。
釣上來一件青銅器。
這件青銅器造型像老虎,長滿銅綠,半尺方圓,頗為沉重。
“這又是什麼?”
“墓虎。”
墓虎和魂瓶同為喪葬品,魂瓶主要用來安魂,墓虎則是為了震懾陰靈。
防止孤魂野鬼,侵佔死者墓宮。
墓虎同樣可以做法器,年代越久遠靈力就越強大。
鎮物共有六件。
我前後用了一炷香的時間,將它們全部釣了上來。
期間,鬼先生一直在死死盯著我。
命宮中的鬼火在燃燒。
我將鎮物一一釣起,就等於親口承認破陣的人是我。
“原來是你。”鬼先生咬牙切齒的說道。
“是我。”
“我教三大鬼師,九大護法弟子皆喪命你手,你會為這件事付出代價的。”
“就算你們不來找我,我也會去找你們。”
聽完我的話,鬼先生眼底的怒火漸漸平息,繼而再次被深深的恐懼所取代。
隨著六件鎮物全部出水,現在湖底只剩下陣樞。
六煞絕命陣需要一個強大的陰魂為陣樞,而且這個陰魂還必須與林家氣運相連。
林老夫人是林家上一任女主人,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在成為陣樞前,陰魂要先祭煉。
祭煉過程十分殘忍,陰魂所受的痛苦堪比十八層地獄。
我沒有急著動手,朝林振山望去。
“葉嵐,釣完了嗎?”
“還有最後的陣樞,這次我想讓林家主親自來釣。”
林振山面露遲疑。
先前我用竹竿釣出種種鎮物,在他看來已是匪夷所思。
他無法想象,也不信自己能做到。
我把釣竿遞過去。
林振山猶豫著,最終還是接下我手中的釣竿。
學著我的樣子拋竿入水。
我曉得這是件很殘忍的事,但的確只有他才有資格釣出陣樞。
這次釣竿很久都沒有動靜。
就在林振山即將失去耐心的時候,釣竿終於動了。
林振山果斷抬竿。
但青銅鼎太重,他根本抬不起來。
我將手按在他肩膀上,將真炁輸入到體內助他一臂之力。
林振山一咬牙,拼盡全力將青銅鼎釣出水面。
剛出水,釣竿便應聲而斷。
眼看青銅鼎就要再次跌入水中,我翻身躍入湖中。
搶在青銅鼎入水前,將其攔腰抱住。
青銅鼎三尺方圓,重達兩百斤,我踏水而行將它抱上湖心亭,然後再將它重重擺在鬼先生面前。
一連串的動作震驚了所有人。
朱二少驚的合不攏嘴,看我的眼神就像看著怪物,其他也差不多同樣的神情。
只有鬼先生面如死灰。
青銅鼎內盛滿了湖水,湖水漆黑如墨,看不見底。
我知道里面是什麼,鬼先生也知道。
“這是你最後的機會。”我盯著鬼先生的眼睛一字一字說道。
“我該怎麼做?”
“白石道長,借法劍一用。”
白石道長沒有多問,聞言立刻解下背上的法劍。
平時他很少背劍。
曉得惡客登門,這才背上了法劍。
“請君入甕。”
說完,我將法劍接過,倒轉劍柄遞給鬼先生。
曉得躲不過,此人倒也硬氣。
接過法劍將其橫在頸間,也不見他怎麼用力,法劍便切著他的下巴一掃而過。
隨後,鬼先生將法劍丟在地上。
反手抓起自己的頭顱,然後將其丟進青銅鼎中。
頭顱入水,水花四濺。
鬼先生的無頭之軀依舊站在原地,腔口處一絲鮮血都沒有流出。
湖心亭一片死寂。
我能聽到的只剩下粗重的喘氣和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