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寧去哪兒了？

就在虞景閒為此頭疼不已的時候，沈棠寧也正鬱悶著的。

這已經是大部隊抵達這座縣城的第二天，縣令莫名其妙被平天教的人取了首級，雖說這事已經再無異議，但畢竟是事發突然，再加上他們普通人根本就猜不透其中的彎彎繞繞，除了仰頭看一看那不知什麼緣故開罪了平天教的大人，暗自嘆息兩聲便罷。

沈棠寧和虞景閒本也是混在人堆裡，有意無意往前湊的主。可他們心下自是免不得要比這些人多一些旁的盤算，也正是在這種時候，她無意識的環視周圍，冷不防就撞見了一個賣面具的攤位。

面具。

她還來不及為這連番的巧合而咋舌，卻不想下一瞬竟感到好一陣天旋地轉，只轉瞬的功夫，她便什麼都不知道了。

好容易等沈棠寧清醒過來，再一睜眼，她目之所及卻是和從前再不一樣。

她看到了虞景閒。

那黑貓現在神色慌亂，可小老鼠卻還在他的身邊。

沈棠寧可是有陣子沒能像現在這樣居高臨下地盯著他看，這樣陌生的視角讓沈棠寧委實有些恍惚。隔了許久，她才悠悠然反應過來，如今的她再不曾附身在老鼠身上，而是變成了一張隨時可以被一陣風輕輕吹起的薄薄的面具。

沈棠寧卯足了勁兒想要發聲，可奈何，無論她怎麼努力，終究沒辦法發出哪怕一絲一毫的聲響。

她開不了口了。

是了。

沈棠寧現在只是個面具，哪裡有個面具是能說話的？

就在她頭疼之際，偏又聽到離她不遠的攤主正沾沾自喜地道，“運氣真不錯，又做成了一張上等的面具。”

不知怎的，沈棠寧十分篤定，那人口中的上等貨，便是她。

說來沈棠寧還真是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的待遇，從人變成老鼠，其中的落差便已經夠大了，可現在她居然成了一個根本就沒有能力抵擋命運的無聲物件。儘管此刻的她或許再不必忍飢挨餓，但卻也徹底失掉了自由。

想到這兒，她便不由得暗自嘆息。

而另一頭，虞景閒穩住心神後，便即刻忙不迭開始搜尋沈棠寧的蹤跡。先前她便是藉著對沈棠寧氣息的敏感，才好不容易尋到了人。可奈何，這一次他卻再沒辦法感知到哪怕一絲一毫。

沈棠寧的氣息不見了。

他找不到沈棠寧了！

虞景閒不敢輕易離開，生怕自己稍不注意走遠了，便將徹底和沈棠寧失散，便也只能立在她原本站著的地方仔細環視周圍。他試圖尋到哪怕一點蛛絲馬跡，至於那個面具攤位，虞景閒自然也注意到了，可他並不曾察覺到什麼異樣。

既無任何警示，又沒半點線索。

虞景閒糾結許久，卻還是不敢輕易放棄。

在他不自覺向後退開，避開那小白鼠的攻擊時，前一刻還張牙舞爪的小東西，卻好像突然蔫了吧唧的，再沒有什麼動彈的力氣。這一突兀的變化，自是讓虞景閒不由得錯愕了好一陣子。

他直覺這小老鼠不對勁兒，可偏生縱是挖空了心思，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虞景閒耐著性子等了好一陣子，也沒見那老鼠再生出旁的心思，索性趁著他不注意，將其叼著走了。

沈棠寧眼看著虞景閒離開，那一刻她說不清自己究竟是怎麼想的，直到許久之後才暗自長舒了一口氣。那一刻，她很慶幸。

慶幸虞景閒躲開了，慶幸他不至於和自己一般，成為一張再也沒有能力開口多說一個字的無用的面具。

哪怕，虞景閒只能勉強避開這一程，也是幸運的。

被掛上攤位的那一刻，沈棠寧便多少能預想到，自己的宿命大抵也不過是被什麼人買走，成為他們手裡的玩物而已。

可讓她沒有想到的是，許久都不見有任何人駐足停留。

這攤位明明立在最是喧鬧的地方，周遭更是時刻有人經過，但不知道為什麼，卻是從來都沒有任何人停下駐足，不說採買，就連觀賞都不存在。許是實在受不住始終都沒法開張，攤主便也由不得生出了些倦怠心思，索性便放棄了停滯不前的心思，而是開始推著自己的小攤開始走街串巷。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攤主改了策略，還是他總算迎來了生意場上的轉機，除了沈棠寧棲身的面具之外，其他的每一款最終都尋見了新的主人。他們雖都身份各異，但說到底算是迎來了不一樣的命運。

但沈棠寧卻是不然。

隔了許久，始終都無人問津。

面對這一慘淡的現實，沈棠寧多少感到頹然。無他，只因她心下多少還是存著些不甘的。

雖說沈棠寧始終都沒能仔細看清楚自己如今究竟是什麼模樣，可攤主的手藝，她多少也能從其他的面具裡窺見一斑。只是，當她意識到這一層時，心下便越是淒涼。

無他，只因沈棠寧每一次都被留下來了。

這樣的結果委實超出了她的預料。

沈棠寧記不清自己究竟等了多久，她孤零零的懸在半空，任由攤主推著她到處遊走，聽到了來自四面八方的各種聲響，卻始終都沒能迎來自己新的主人。

但就在沈棠寧以為自己註定將成為無主之物時，面前卻是冷不防出現了一個陌生人。

“面具怎麼賣？”

同樣的對話，沈棠寧之前已經聽過許多次。過往每一回，驟然聽到這樣的追問，她心下總會不由得生出幾分希冀。畢竟，作為一件可供他人隨時揀選的商品，不管是什麼時候被人問起，都意味著可能被挑走。

只可惜，沈棠寧此前經歷的每一次，最終都以失敗告終。

哪怕是此刻只剩下她這孤零零的一個，她也並不敢因此生出萬全的篤定心思，沈棠寧只敢凝神仔細審視著眼前人。儘管尚且不曾篤定註定有緣被帶走，但他們或許可能勾連出新的故事，她便免不得想要多打量一番。

不知怎的，沈棠寧望過去時，心下卻是不由得生出了幾分驚駭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