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恆站距離趙家府邸百步遠的小巷裡,雙手握拳,深深吸了口氣:“趙大,去問問郡兵將我趙家圍住是有何意?”
一個看起來非常機靈的小僕快速跑了出去,邊跑邊從胸口摸出一本書,然後很快便跟那門口的郡兵爭吵起來。
吵完之後,他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抱著郡兵的腳苦苦哀求。
郡兵們一開始是準備把他綁起來,見他哭得太狠了,也是嫌煩,直接一腳給人踢了個咕嚕,大聲嚷嚷,讓他滾蛋。
那小僕也不走,繼續哀哀哭泣,被踢了好幾腳,才順勢滾下街面,慢慢縮排巷子裡。
等了一炷香時間,他從另一條小巷繞回來,擦著臉上的泥漬低聲道:“大少爺,跟小姐說得一模一樣!
他們說是家主擔心趙家被陳家餘孽報復,特意求太守派兵前來保護府邸的,我說我是替家主買書的,他說家主不在府上,讓我滾蛋。
我說家主是不是去馬場了,他讓我別去馬場找死,說那裡有莫郡尉親自帶兵守著。”
“好,真是好南宮,虧我父親還與他結了乾親,平日見面,我還叫他一聲義姐夫,他便是這麼對待我家的。”
“那現在怎麼辦?”趙大眼睛滴溜轉,“回王府去找小姐?”
趙恆沉默片刻,搖搖頭:“剛剛出來便回去,怕是要叫那位皇子看低了——走,先去城外莊園歇一晚,明日探探馬場的情況,再說。”
趙大看著趙恆的背影,無奈的嘆了口氣。
自家大少爺確實是個好人,不過論起腦子來說,真是比小姐差了天與地那麼大一截,就這樣還想要保護小姐呢。
真是越努力,越心酸。
江寒送走了趙含章,獨自上了王府最高的閣樓,城裡小寺廟的晚鐘一聲接著一聲,夕陽逐漸墜落得只剩一小牙橘紅。
蘭陵城被他盡收眼底,茶煙漸紫,燭火初醒,夕照在城垛間流連不去,那一格一格的紙窗漸次亮起來,像被夕陽點燃的燈籠。
而天上的絳霞則化作萬千玫瑰,緩緩凋落在破金槍的槍尖上。
緊接著,彷彿一道光劃過天空。
江寒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此時的郡學,寧青竹正伏案畫圖,他的五個弟子也在旁邊擼著袖子寫得熱火朝天。
江寒交給他們的任務不可謂不重,統計所有學子的名字就已經讓那五個弟子寫了一下午,這會兒都沒寫完。
還要做新郡學的設計方案。
寧青竹也沒想到,江寒從山裡下來,大手一揮直接就給了他五千兩黃金。
大乾金銀兌換是一比一百,五千兩黃金就是五十萬兩白銀。
寧青竹不是沒見過這麼多錢,但確實沒見過給學政撥這麼多錢的。
他現在別說是忠心,就是直接把心獻給江寒也願意。
呼——
忽然燭火詭異的晃動了幾下。
寧青竹筆鋒一頓,眉頭微皺——他聽到外面的風聲好像停了一拍。
“有客人!”他輕聲道。
那五名子弟也都猛地停住筆,紛紛抬頭四顧。
噌——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暗紫色的寒芒直取寧青竹咽喉。
鐺——
寧青竹身體後仰,一臂橫擋:“你們快走!”
他皺眉掃了一眼自己已經崩裂的虎口和斷成幾節的毛筆,翻身之間,將那斷筆如暗器般擲出,自己一個魚躍,跳出了窗戶。
五名弟子也從前門跑了出去。
那刺客左右看了看,追著寧青竹跑出窗戶。
“南宮順天的人?”寧青竹從腰間抽出一把短劍,藉著後院的竹林來回閃躲,不停用語言干擾,“我知道你們的主子是誰,乾都那位大爺,是吧!”
刺客微微停頓了片刻,速度更快,騰挪之間,一刀劃在寧青竹肩頭,鮮血噴湧而出,而且有種酥麻之感。
寧青竹一個踉蹌,差點撞在竹子上。
那刺客的匕首直刺寧青竹後心,眼見就要一刀斃命,一堆桌椅板凳呼嘯著向他們砸了過來。
“先生,快跑!”
那五個弟子並未跑遠,見寧青竹有危險,立刻抓住身邊的東西一頓猛扔。
刺客退了半步,就這一瞬間的退讓,寧青竹又竄出去很遠,他有些生氣,轉身殺向那幾個弟子:“找死!”
“啊!”那幾個人扭頭就跑。
他們也有點功夫在身上,但不過只是後天三四五重的菜鳥,防止流氓混混來郡學鬧事足夠,但在真正的高手面前,無異於紙糊的。
眼見他去追自己的弟子,寧青竹又扭轉身子,手中短劍如標槍般飛向那刺客背後。
刺客沒有回頭,只是一閃,便讓過了那短劍。
可緊隨其後的,又是三根尖銳的竹子向他飛來。
“你們倒還真是師徒情深啊。”
刺客說了今晚第一句話,他發出一聲駭人的獰笑,身影忽然化作一陣黑霧,閃爍之間竟然化作三人。
噌——
面向寧青竹的一人,用匕首擊墜了飛來的竹子。
另外兩人向那五個弟子撲去。
寧青竹感到肩膀上的酥麻感越來越重,他半邊身子幾乎失去了知覺,神智也開始模糊。
要死在這裡了嗎?
他搖晃了兩下,運足真氣,準備等匕首刺入體內的剎那,將其徹底炸開。
轟——
忽然之間,一道赤焰如隕星墜地,瞬間炸開滔天熱浪。
追向寧青竹的刺客大驚,急忙後退,而另外兩道身影也被熱浪掀翻,在空氣中晃動幾下,消失不見了。
卻見一柄燃燒的長刃插在院子中央,熊熊烈火將周圍草木盡數點燃。
而屋頂上,李淑婉一襲紅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看上去如天神降臨。
只不過天神的表情略有一丟丟尷尬。
她咳了一聲,從屋頂上跳下來,五指一握,長刃晃了晃,但沒起來。
她無奈只好握住刀柄往外拔,拔了兩下才將焚天刃揮起來。
接著整個人氣勢大變,冷眸如電,刀刃直指刺客,大聲怒喝:“書院聖地,豈容爾等小賊放肆!
姑奶奶李淑婉在此,你今日豎著走進來,只能橫著滾出去罷了!
咿呀,看刀!”
寧青竹看見李淑婉的剎那,鬆了口氣,但隨著她揮動焚天刃,那口氣又不自覺地提了起來。
“喂,房子,房子!”
他費力的喊了兩聲,奈何體內毒性上湧,實在是堅持不住,兩眼一黑栽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