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恆沾水在案几上寫了一個“大”字。
江寒點點頭,伸手將水漬抹去:“除了他,蘭陵城裡還有別人想要這批馬嗎?”
“或許有,但不明顯。”趙恆再次在案几上寫了一個梁字,又畫了一橫,在剛才那個“大”字的位置點了一點,“天下能產靈獸之地非蘭陵一處。”
江寒再次點頭:“有多少匹馬?”
“一百三十三匹。”
“那或許對他來說,確實不值一提——”
江寒忽然停頓了一下:“本王記得咱們還在與北元作戰時,蘭陵邊軍中曾有一支天騎兵,他們的坐騎便是天馬?”
“沒錯!”趙恆臉上浮起一抹自豪的光芒,“那也是趙家馴出來的馬,一共一百零八匹,在蘭陵邊軍中服役超過一百年,皆百戰之馬。”
“那真是好馬!”
江寒這次是發自內心的感嘆了。
他的前身在來蘭陵前查過大量的歷史資料。
蘭陵邊軍中的天騎兵,放在大乾歷代的強力部隊中都能名利前茅。
“好,最後一個問題——”江寒抬眸看向趙恆,“為什麼要來見本王,別說什麼救了含章的藉口,本王不聽廢話!”
趙恆垂著案几上的食指本能的彎曲起來,他似乎是在思考,但沒有思考多久,他便開口道:“趙家向來只與最強的人合作。”
“此話便沒什麼誠意了啊。“江寒似笑非笑地搖頭,加重了語氣,“莫說那個點,就只是一個大,也遠超本王才對。”
趙恆倒也不辯解,點點頭,補充道:“可趙家對那一點並無用處,而在蘭陵,家父判斷,殿下已經強過其他所有人。
所以,趙家做不到雪中送炭,只想錦上添花。”
“那這份禮可就不夠厚了啊!”
“今年中秋,乾都會來一批人與天馬簽訂契約。”趙恆身體微微向前傾,“如果殿下您進得去馬場,那麼趙家可讓天馬提前三日成年。
一旦契約簽訂,天馬認主,便只有主人的直系血親後代可以繼承其馬。
旁人無論有天大的能力,也只能幹看著。”
門外傳來腳步聲,趙恆立刻坐回去,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遞給江寒,然後端起了茶杯假裝喝茶。
江寒點點頭:“本王要考慮。”
趙恆放下茶杯:“那草民先回去,最近趙家並不安全,就讓含章留在郡學,請殿下派人保護她們。”
“好。”
趙恆放下茶盞,站起身來。
與此同時,趙含章也推門走了進來,目光掃過桌面上的書信,嘴上卻假裝著急:“大哥,我沒找到……咦,怎麼在這兒?”
趙恆笑了笑:“又找到了,掉到衣服縫裡——大哥要去回覆父親,你就留在王府,這幾日好好替殿下做事,不要總想著回家,明白嗎?”
“那當然!”趙含章輕輕勾唇,“郡學還有一大堆事呢。”
趙恆又向江寒行了個禮,轉身走出書房。
江寒不緊不慢將他喝過的茶盞扔進淨桶,又取出一支新的,給趙含章放上茶葉,看似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府裡的桂花好像開始開了。”
趙含章坐下,輕輕嘆了一聲:“只開了幾朵,不過倒是很香——哥哥和父親總當我還是小孩,要是不配合他們,就著急得不行。
可每次總是這種小孩子的把戲,實在叫人有些無奈。”
“哈哈哈……”
江寒朗聲笑起來,他能聽見趙含章的腳步,一直就在書房外面的桂花園裡轉圈,根本沒去找什麼信。
也不難想象,天天跟在寧青竹那頭狐狸身邊,她能是什麼天真浪漫、不諳世事的姑娘?
“你兄長說的話,本王能信幾分?”
“九成。”趙含章自己拎起壺給茶盞加滿水,“剩下一成,也不是他們故意要騙您,而是因為我騙了他們。”
“哦?”江寒發出疑問。
趙含章輕笑道:“我跟他們說,抓我的人是南宮順天,因為我聽到了他們意欲在得馬之後將趙家滅門的訊息。”
江寒好像第一次認識趙含章一樣,將她重新打量了一遍:“為什麼要這嚇唬他們?”
趙含章盯著上下起伏的茶葉,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她有些悵然:“不是嚇唬,只是將推測出的事情換了個說法而已。
趙家並非沒有替皇家養過馬,之所以一直能夠有善果,是因為天馬養殖的週期極長。
二十年,足夠一個皇子登上皇位或是毀滅。
他的對手不可能從我們這裡得到其他的天馬,所以這批馬出手之後,我們趙家便成了無利也無害的家族,本不應該招致殺身之禍。
但現在的局勢不同——
殿下,您要成為蘭陵真正的王,就繞不開蘭陵的這些世家。
趙家無非兩條路,依附於您,或者向陳家、徐家那般擋在您的面前。
南宮順天願意在您面前忍辱負重,無非是覺得自己完成了任務就能調離此處,既然他要調離此處,那麼又有兩種可能。
要麼,他的主子會派新的人來接手此地。
那麼南宮就必須在此之前做好清掃工作,比如……除掉您。
而他要與您正面開戰,趙家就是首當其衝的炮灰。
要麼,他的主子決定不與您爭,選擇放棄此地。
但既然要放棄,您又是他的競爭對手之一,那麼提前除掉此地不安定的因素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趙家修行的功法與靈獸息息相關,真要說作戰,其實威力不大。
若我們把那匹天馬交給南宮,趙家的命運就不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所以,你對本王很有信心?”
趙含章沒有半點猶豫,堅定的點頭:“嗯!很有信心。”
這話如金石墜地,倒是讓江寒有些感動。
趙含章又補充道:“不出意外的話,我大哥已經回不去了。
若我是南宮順天,現在肯定已經去了趙家。
並且動用官威,將趙家徹底封鎖,直到中秋之前,都不可進不可出。”
江寒轉動茶杯,饒有興致:“若你是南宮,你會怎麼對付本王?”
趙含章笑了笑:“若我是南宮,我……”
轟——
後面的話還沒說完,一道熱浪鋪天蓋地用來,直接把屋頂掀了個透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