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端的天真的塌了。
侄子死的時候沒塌,弟弟和老爹死的時候也沒塌,但聽說商隊被劫時,他只覺得兩眼一黑。
顧不上還在披麻戴孝,他趕緊帶人連夜直奔鷹嘴崖。
“父親,力夫說的就是這裡。”
火把的光線照亮了不算太窄的裂谷,斷肢與殘軀橫七豎八映入眼簾,破碎的兵刃插在血泊之中,巖壁上濺滿潑墨般的血跡。
推車和酒罈碎片四處都是,酒液和血液混合在一起,流到低窪處匯成粘稠的淺潭,風捲著血腥味盤旋,驚起一群啄食屍骸的夜梟。
陳端只覺得雙腿發軟,扶著兒子的肩膀才向前走了一步。
“去……去找陳鐵!”他艱難的說道。
陳家大少陳昱已經人群中一眼看見了那個變得不太似人形的身影,他低聲道:“父親,鐵子戰死了。”
陳端推開陳昱,一步一步走過去,伏身將陳鐵的屍體翻了一面,冷哼一聲:“不是山賊!”
陳昱一驚:“父親此是何意?”
陳端站起來,閉上眼睛,努力壓制心中的怒火:“陳鐵去年便突破了先天境,現在又用了神丹,功力在一個時辰內能提高四到五重。
這山中若有這麼厲害的山賊,你我還能不知?”
“那父親的意思,是城裡人?”
陳端擺擺手,正要說什麼,他帶來的旁支子弟中,陳鐵的兄長陳銀忽然大叫起來:“家主,我弟弟留得有字!”
陳端立刻順著他的手看去,只見陳鐵確有一根手指微微曲起,地面上則有一道極淺的劃痕“丿”。
“這是……”陳端雙眼頓時充滿了怒火,咬牙切齒,“徐家的徐!”
“也未必吧!”
又有一人開口道。
此人也是陳端的親侄子,前幾日毒死的陳二郎嫡子陳琛。
他冷笑一聲,抬手指向四周:“這些護衛除了少數幾個,全都是被槍殺死的,說到用槍的高手,又與我們有仇的,城裡可有一個現成的。
所以,這一丿,也可以是皇子的皇,不是嗎?”
陳端看了看他,並未因他的反駁而生氣,而是點點頭:“你說得也有道理,若是七皇子,事情便就更復雜了。
可是,七皇子從乾都來時不過後天七重的實力,就算他有所隱瞞,也不過是剛剛踏入先天境而已。
鐵子可是用了神丹,就算先天五重的高手也絕不可能這麼輕易將他殺死,那位七皇子,恐怕沒這個實力。”
陳琛還想說什麼,忽然又聽見陳銀嚷起來:“家主,地上還有一筆,卻是被人抹掉了!”
他指著那一“丿”上方。
眾人一看,確實是有鞋底蹭過的痕跡。
陳昱頓時大怒:“這分明寫的就是兩‘丿’,皇子的皇可不需要這麼寫!這必是徐家為了迷惑我們,讓我們去跟那皇子死鬥,而抹掉的。
他們也太狠毒了吧!
不但劫了我家的商隊,還打算拿我們當槍使,真是欺我陳家無人嗎?”
陳琛也皺起眉頭,這證據太過確鑿,若是皇子想要陷害徐家,完全可以直接拉著陳鐵的手寫半個徐字,而不是弄得這麼模稜兩可。
陳端站在原地良久沒有說話。
直到雨水點滴落下,他才猛然般驚醒一樣,用蒼老了百倍的聲音吩咐道:“陳銀你先回去,趁著天還沒亮,去找管家拿昨日出城的名冊,帶人把那些力夫全都殺掉。
琛兒你跟他一起,連夜再準備一批貨,在天亮之前發出城去。
其他人收斂屍體,把所有東西全部燒掉。
這件事不能讓城裡其他人知道。否則,我陳家的旗子就要倒了!”
“那徐家怎麼辦?”陳昱滿是不甘的嚷道。
陳端深深看了他一眼,幾乎是從牙縫裡蹦出話來:“血債自然要血償,不過只殺人可不夠,他們要砸咱們的飯碗,那便休怪我陳端不講情面!”
陳家人在峽谷裡玩猜謎時,江寒已經坐在溫暖的王府裡喝茶了。
寧青竹和李錦城都坐在下首,旁邊的屋子裡有極其兇猛的猛獸嘶叫,足足響了一個多時辰,才終於安靜下來。
齊初五進來彙報:“殿下,那隻惡犬已經平靜下來了。”
江寒將手裡把玩的杯子放下:“死了嗎?”
齊初五搖頭:“暫時還沒死,不過恐怕也活不長——屋裡的木器、陶器全部被破壞,鐵劍鐵刀被咬得彎曲,屋內的牆面也被撞出了幾個大坑。
屬下剛才進去跟它鬥了幾個回合,這條犬在服下神丹後,應該足以搏殺一個普通的武者。”
“力量、速度、抗擊打能力都增加三倍左右,持續一個時辰。”寧青竹滿是驚懼的看那桌面上的藥丸,“若是能夠量產,陳家的實力便難以估量啊!”
江寒輕輕叩擊桌面,不動聲色的又問李錦城:“寨子現在實力如何?”
李錦城拱手應道:“有殿下提供的丹藥,兄弟們修煉都很快,最早的五十人大部分都已經進入後天境,其中實力最強的達到了後天八重。
以此為班底,這幾個月屬下殲滅了十五個小土匪寨子,手下新加入的兄弟又有兩百餘人。
他們的境界略微落後,其中一半剛剛突破後天,而還有一半尚未突破。”
停頓片刻後,他又補充:“其實大黑山中的山賊,除了少數窮兇極惡之輩,大多數是走投無路的蘭陵小商人。
當年陳家為搶佔商路,大肆劫殺商隊。
很多人因此失去賴以維生的貨物和牲畜,欠下一屁股的債,不得不上山為寇。
為了生活,他們又劫殺其他的小商人,或者替蘭陵城中的權貴幹活。
再次造成新的走投無路之人。
如此迴圈往復,所以大黑山上的山賊永遠絞殺不盡。
這些人本身重利而惜命,不能算是好的兵源。
少數一些年輕沾染惡習較少的人,屬下已經想辦法將他們送入城中,除了在王府做侍衛之外,其餘的大都混進了四大家族做工的力夫當中。
其他那些對付陳家,尚可以一用。
再給他們提供更多的修行丹藥,就大可不必了。”
江寒沉默片刻,將一瓶丹藥拋給李錦城:“給誰不給誰,交由你來判斷,本王用你,便信你。
接下來繼續擴張實力,陳家、徐家在蘭陵盤踞數代,沒那麼輕易被一個離間計打倒,最後還是需要實力說話。
接下來你的任務依然很重,手下能用之人越多越好。”
李錦城應諾:“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