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騎亡魂》(第四部分)
我盯著手臂上的"叛徒"二字,面板下的淤血像是被無形指甲刻進去的。輕輕一碰就火辣辣地疼,彷彿那不是我的血肉,而是一塊被詛咒的畫布。
"這和我哥哥死前一樣..."林雨的手指懸在我的面板上方,不敢觸碰,"先是標記,然後...擴散。"
"擴散?"我聲音發緊。
林雨起身去拿醫藥箱,回來時手裡多了一瓶暗綠色的藥油:"我哥哥留下的,能暫時緩解靈異侵蝕。"
藥油接觸面板的瞬間,我疼得差點咬破嘴唇。那感覺就像往傷口上倒酒精,但十倍強烈。林雨按住我掙扎的手臂,強行將藥油塗滿整個標記區域。
"忍一忍,"她聲音緊繃,"這能爭取些時間。"
幾分鐘後,疼痛確實減輕了,但標記並沒有消失,只是顏色變淡了些。更糟的是,我發現手腕內側出現了新的痕跡——細長的刮痕,就像我那輛摩托車上的傷痕。
"我們得趕緊檢視那張記憶體卡,"我說,"陳婷留下的證據可能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林雨的膝上型電腦是老式型號,居然還有內建sd卡槽。記憶體卡插入時發出輕微的摩擦聲,彷彿多年未被使用。電腦識別得很慢,進度條一點點爬行,我的心臟也跟著越跳越快。
"讀取有問題,"林雨皺眉,"氧化太嚴重了。"
就在我們幾乎要放棄時,一個資料夾突然跳了出來,命名為"最後的證據"。裡面有三個檔案:兩段音訊和一個影片檔案。影片檔名是"如果他殺了我"。
我和林雨對視一眼,同時屏住了呼吸。游標懸在那個檔案上,我猶豫了——一旦點開,就再也沒有回頭路了。
"準備好了嗎?"我問。
林雨把手放在我肩膀上,點了點頭。
影片開始播放。畫面晃動得很厲害,像是偷拍的。鏡頭對準了一個酒店房間,陳婷的聲音從畫面外傳來,很輕但很清晰:
"今天是2020年11月3日,這是我第三次記錄周子豪對我的虐待。"
畫面轉向浴室鏡子,映出陳婷的臉——與我在照片上看到的甜美形象截然不同。這個陳婷左眼淤青,嘴角破裂,脖子上有清晰的掐痕。
"昨晚他又發瘋了,"她對著鏡頭說,聲音出奇地冷靜,"就因為我大學同學給我發了條生日祝福簡訊。"她拉開衣領,露出肩膀上一大片燙傷,"這是他用的菸頭。"
我的胃部擰成一團。鏡頭外的林雨倒吸一口冷氣。
影片切換到另一個場景,看起來是車內偷拍。周子豪的側臉出現在畫面中,他正在開車,表情陰鬱。
"你再敢提分手試試?"影片裡的周子豪聲音冰冷,"你知道我爸爸是誰。我能讓你退學,讓你找不到工作,讓你在這個城市活不下去。"
"你不能控制我一輩子,"陳婷的聲音從鏡頭位置傳來,"我已經收集了你所有的威脅錄音和我的傷情照片。如果再有下次,我就報警。"
周子豪突然轉向鏡頭,眼睛瞪得極大:"你他媽在錄影?"
畫面劇烈晃動,接著是天旋地轉的撞擊聲。影片結束在一聲刺耳的尖叫中。
房間裡一片死寂。我的手不受控制地發抖,不得不握緊拳頭才能停下。
"畜生..."林雨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
第二段音訊是電話錄音。周子豪的聲音醉醺醺的:"婷婷,我知道錯了...我們再談談...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沒有最後一次了,"陳婷的聲音異常堅定,"我已經把證據交給了朋友保管。如果你再騷擾我,這些就會送到警局和你父親的公司。"
"你不敢!"周子豪的聲音突然變得猙獰,"我會找到那些東西,也會找到你。你以為你能對抗我們周家?"
最後一段音訊只有沙沙的噪音,中間夾雜著模糊的說話聲和...摩托車引擎聲?我調大音量,勉強分辨出幾個詞:
"停下...求你了...不要...啊!"
一聲刺耳的剎車聲,然後是人體撞擊地面的悶響。音訊結束在一片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靜中。
"這是..."林雨臉色慘白。
"她死亡的錄音,"我關掉電腦,"陳婷偷偷錄下了自己的謀殺過程。"
我們沉默地坐著,消化著這些可怕的發現。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下來,房間裡沒開燈,陰影在牆角蔓延。我的手臂又開始隱隱作痛,低頭一看,那些痕跡正在擴散——像藤蔓一樣向手肘延伸。
"該死!"我捲起袖子,新出現的痕跡組成了幾個模糊的數字:47。
"什麼意思?"林雨湊近看。
"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好事。"我嘗試用林雨給的藥油塗抹,這次幾乎沒效果。
林雨突然站起身:"47小時!陳婷給你的最後期限是三天,現在精確到小時了...她在倒計時。"
我看了眼手機,從墓地回來已經過去了25個小時。我們只剩下不到兩天時間了。
"我們需要制定計劃,"我說,"首先得把這些證據備份,然後..."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我的話。我和林雨同時僵住——沒人知道我們在這裡。
敲門聲再次響起,比剛才更重。"林雨!我知道你在裡面!"一個男聲吼道。
林雨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是周子豪。"
"什麼?他怎麼找到這裡的?"我壓低聲音。
林雨搖頭,眼神慌亂:"我不知道...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他一直在監視我,自從我哥哥..."她的話被又一次敲門聲打斷,這次幾乎像在砸門。
我快速將記憶體卡從電腦中取出,塞進襪子裡,然後把電腦合上。林雨示意我躲進臥室,自己走向門口。
透過門縫,我看到林雨開啟一條門鏈,對外面說了什麼。回應她的是一個粗暴的推門聲,門鏈繃緊但沒斷。
"滾開,婊子!"周子豪的聲音充滿惡意,"我知道那小子和你在一起!媒體那個拍照的!"
他怎麼知道我?我貼著牆移動,想看得更清楚些。周子豪的臉出現在門縫中——比影片里老了許多,眼袋浮腫,額頭上有道猙獰的疤痕。他的眼神狂亂,不停左右掃視。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林雨抵住門,"你再不走我就報警了。"
周子豪發出一聲刺耳的笑:"報警?好啊,讓他們看看這個!"他從口袋裡掏出什麼東西,在林雨眼前晃了晃。
即使隔著一段距離,我也能看出那是張照片。林雨看到後明顯動搖了,手上的力道鬆了些。周子豪趁機用力一撞,門鏈應聲而斷。
"等等!"林雨試圖攔住他,但周子豪已經闖了進來。
我無處可藏,索性站了出來。周子豪看到我,嘴角扭曲成一個醜陋的笑容:"果然在這。我就知道那輛摩托車的新主人會來找你,林雨。你們這些神棍都是一夥的。"
他比我想象中高大,但站姿不穩,像是長期酗酒。身上昂貴的西裝皺巴巴的,散發著酒氣和汗臭。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脖子上掛著的奇怪護身符——一個金屬小盒,表面刻滿詭異的符號。
"你想要什麼,周子豪?"我擋在林雨前面。
他歪著頭打量我,眼神讓我想起盯著獵物的蛇:"首先,把陳婷的東西交出來。那張記憶體卡。"他伸出手,"然後,告訴我那輛該死的摩托車在哪。"
"什麼摩托車?"我裝傻,同時感到手臂上的標記開始灼燒般疼痛。
周子豪突然上前一步,抓住我的衣領:"別裝傻!那輛黑色雅馬哈!我知道它又出現了,就像兩年前一樣!"他的呼吸噴在我臉上,帶著腐臭的味道,"它來找我了,是不是?陳婷那個賤人陰魂不散!"
林雨試圖拉開他:"放開他!你瘋了嗎?"
周子豪甩開林雨,從內袋掏出一把摺疊刀,刀鋒在昏暗的房間裡閃著寒光:"我沒瘋,是你們逼我的。兩年前我就該徹底解決這個麻煩。"
他揮舞著刀,逼我們退到牆角。我的後背撞上牆壁,手臂上的疼痛加劇了——那些數字正在變化,從47跳到了46。
"時間不多了..."我喃喃自語。
"什麼?"周子豪皺眉。
就在這時,公寓的燈突然開始閃爍。周子豪警覺地環顧四周,刀尖微微發抖:"她來了...是不是?那個婊子又來了!"
溫度驟降,我撥出的氣變成了白霧。廚房的水龍頭自動開啟,流出暗紅色的液體。鏡子表面凝結出水珠,組成兩個字:"兇手"。
周子豪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尖叫,掏出脖子上的護身符高舉過頭:"滾開!你不能傷害我!我有保護!"
護身符發出詭異的綠光,照亮了他扭曲的臉。更奇怪的是,那些綠光所到之處,靈異現象確實停止了——水龍頭關閉,鏡子上的字跡蒸發。
"看到沒有?"周子豪得意地晃著護身符,"你們傷不了我!那個婊子的鬼魂也不行!"
我和林雨交換了一個困惑的眼神。這個護身符是什麼?為什麼能抵擋陳婷的怨靈?
周子豪趁機逼近我:"最後一次機會,交出記憶體卡和摩托車鑰匙。"
我正想拒絕,一陣劇痛突然從手臂傳來。低頭一看,那些痕跡已經蔓延到肩膀,數字變成了45。更可怕的是,我的面板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蠕動,像是無數細小的蟲子在血管裡爬行。
"啊!"我跪倒在地,痛苦地蜷縮起來。
周子豪被我的反應嚇到,後退了幾步:"怎麼回事?他怎麼了?"
林雨蹲下來檢查我的手臂,倒吸一口冷氣:"天啊...已經這麼嚴重了..."
她捲起我的袖子,露出整條手臂——現在上面佈滿了錯綜複雜的痕跡,就像我那輛摩托車上的所有刮痕都轉移到了我的面板上。在肘部內側,數字"45"清晰可見,周圍的面板已經變成不健康的青灰色。
"這是什麼鬼東西?"周子豪的聲音充滿恐懼。
"詛咒,"林雨抬頭看他,眼中燃燒著怒火,"陳婷的詛咒。你以為只有你被糾纏?每個接觸那輛摩托車的人都會死——林剛,小路,還有之前的四個人。都是因為你!"
周子豪的臉色變得慘白:"不...不可能...那輛車早就該被銷燬了..."
"但它回來了,"我咬著牙站起來,"帶著陳婷的怨魂回來了。她給了我們45小時...不,44小時現在..."我看著手臂上變化的數字,"時間一到,如果我還沒幫她完成復仇,我就會死。但你以為你能逃脫嗎?"
周子豪的囂張氣焰明顯弱了,但他仍緊握著那個護身符:"我有這個...她傷不了我..."
"那東西能保護你多久?"林雨冷笑,"一個月?一年?你看起來可不像能睡安穩覺的樣子。"
確實,周子豪眼下有濃重的黑眼圈,手指不停顫抖,整個人處在崩潰邊緣。護身符或許能阻擋陳婷的直接攻擊,但無法消除他的恐懼。
"你想要什麼?"他終於問道,聲音裡的狂妄不見了,只剩下疲憊和恐懼。
"真相,"我說,"公開承認你殺了陳婷,接受法律制裁。"
"不可能!"周子豪激動地揮舞著刀,"我父親會..."
"你父親保護不了你了,"林雨打斷他,"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以為還能活多久?酗酒?吸毒?還是某天在噩夢中自己了斷?"
周子豪的刀尖垂了下來。他看起來突然蒼老了十歲,肩膀垮下:"你們不懂...我試過擺脫她...花了幾十萬做法事...什麼都沒用..."
"因為你從未真正懺悔,"我說,"陳婷要的不是你的命,而是正義。她想要世人知道真相。"
窗外突然颳起一陣強風,吹開了沒鎖好的窗戶。窗簾瘋狂舞動,一個模糊的白影在窗外一閃而過。周子豪嚇得縮成一團,護身符舉在胸前。
"她...她一直在看著我..."他聲音發抖,"每次我閉上眼睛...她就在那裡...渾身是血..."
數字又變了——43。時間流逝得比我想象的還快。
"做個了斷吧,周子豪,"我忍著疼痛說,"去自首,公開真相。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他沉默了很久,最後搖了搖頭:"我不能...我父親...家族名譽..."他抬頭看我,眼中閃過一絲瘋狂,"但我可以給你們錢,很多錢。足夠你們離開這個國家,開始新生活。只要把記憶體卡給我,告訴我那輛摩托車在哪..."
"你以為錢能解決一切?"林雨難以置信地問。
"一直都是,"周子豪扯出一個扭曲的笑容,"陳婷的死,之前的四個車主,還有你哥哥...都是用錢擺平的。"
林雨猛地僵住:"我哥哥?你對我哥哥做了什麼?"
周子豪似乎意識到自己說漏了嘴,表情變得警惕:"沒什麼...我只是付錢讓他...處理一些事情。"
林雨的臉色變得可怕:"你說清楚。我哥哥的死和你有關?"
氣氛突然變得劍拔弩張。周子豪後退幾步,刀又舉了起來:"聽著,舊事重提對誰都沒好處。把記憶體卡給我,我馬上走人。否則..."
"否則怎樣?"我擋在林雨前面,"再殺兩個人?你的護身符能擋住陳婷,但擋不住活人的拳頭。"
周子豪的表情變得猙獰,正要說什麼,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打斷了他。他煩躁地掏出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後臉色大變。
"我...我得接這個..."他後退到角落,低聲交談了幾句,然後突然抬頭看我,眼神古怪,"你說那輛摩托車現在在哪?"
我本能地感到不安:"為什麼問這個?"
"因為,"周子豪結束通話電話,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它剛剛出現在我父親的公司樓下...撞死了兩個保安。"
我和林雨震驚地對視一眼。陳婷的怨靈在自行行動?但為什麼是周子豪的父親?
"不可能,"我搖頭,"摩托車鎖在我家車庫..."
周子豪突然大笑起來,笑聲裡帶著歇斯底里:"你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是不是?那輛車有自己的意志!它想去哪就去哪,想殺誰就殺誰!現在它盯上了我父親!"
他轉身衝向門口,臨走前回頭扔下一句話:"如果你們還想活命,最好離那輛車遠點。這不是普通的鬧鬼...遠比你們想象的複雜。"
門砰地關上,留下我和林雨站在一片狼藉的公寓裡。我手臂上的數字跳到了42。
"他在撒謊,"林雨搖頭,"我哥哥不可能收他的錢..."
但她的聲音缺乏底氣。我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口:"林雨,你哥哥到底是做什麼的?真的是靈媒嗎?"
她沉默了很久,最後嘆了口氣:"不完全是。他...確實接過一些驅鬼的活兒,但主要收入來自幫有錢人處理'麻煩'。"她痛苦地閉上眼睛,"我直到他死後才知道這些。他的筆記本里有些...可疑的記錄。"
"包括周子豪?"
她點點頭:"兩年前的一筆大額入賬,備註是'周公子特殊服務'。我一直不願深想這意味著什麼..."
我不知該說什麼。林雨顯然為哥哥的行為感到羞恥,但現在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
"無論你哥哥做過什麼,都不該由你來承擔,"我最終說道,"重要的是現在——周子豪說摩托車出現在他父親公司,我們需要確認這是不是真的。"
林雨拿出手機搜尋本地新聞,果然找到一條剛剛釋出的快訊:周氏企業總部發生離奇事故,兩名保安被一輛"無人駕駛的黑色摩托車"撞擊身亡。
"上帝啊..."林雨喃喃道,"她真的去了..."
照片上那輛摩托車清晰可辨——我的雅馬哈r3,但看起來更舊,更殘破,車身上滿是血跡。
"但為什麼是周子豪的父親?"我疑惑道,"陳婷的死和他有什麼關係?"
林雨突然想起什麼,翻看她哥哥的筆記:"等等...這裡有一條記錄...周子豪的父親周永昌,曾經..."
她的話被一陣劇烈的震動打斷。整個公寓樓都在搖晃,傢俱傾倒,玻璃器皿摔碎在地。我和林雨跌倒在地,驚恐地看著牆壁上出現裂縫。
"地震?"我護住頭部。
但隨即我意識到這不是普通的地震——牆上的裂縫組成了熟悉的字形:"叛徒"。同時,我的全身像被火燒一樣疼痛,面板下的"刮痕"瘋狂蔓延,數字急劇下降:40...39...38...
"她在加速詛咒!"林雨尖叫,"陳婷認為我們和周子豪是一夥的!"
我掙扎著爬起來,忍著劇痛對空氣大喊:"陳婷!我們不是你的敵人!我們有證據!我們可以幫你!"
震動停止了,就像開始時一樣突然。數字定格在37,不再變化。廚房的水龍頭滴下一滴血,在洗手池中形成一個微小的漩渦。
林雨顫抖著撥出一口氣:"她給了我們最後一次機會...37小時..."
我撿起掉在地上的記憶體卡,做了一個決定:"我們需要備份這些證據,然後去找那輛摩托車。是時候直接面對陳婷了。"
林雨點點頭,但眼神中有一絲我讀不懂的猶豫。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意識到——我對陳婷的同情和保護欲已經超出了正常範圍。每當想到她死亡的慘狀,我的心臟就像被撕裂一樣疼痛。這不僅僅是憐憫,更像是...某種靈魂層面的共鳴。
而更可怕的是,我開始在夢中看到陳婷的記憶,感受她的情感。昨晚我甚至夢見自己就是她,被推下摩托車,在冰冷的路面上翻滾...
這些都不是正常現象。林雨說過,詛咒會建立聯絡,而這種聯絡正在加深。也許用不了多久,我就會分不清自己是誰——是小路,還是陳婷藉以還魂的容器。
但無論如何,我們只剩下37個小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