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騎亡魂》(第二部分)
我站在路燈下,盯著那輛漆黑的摩托車。夜風吹過我的後頸,像有人用冰冷的手指輕輕劃過。車把手上還掛著醫院的手環——我竟然鬼使神差地把它從病房帶了出來。
"別傻了,"我自言自語,"這世上沒有鬼。"
可當我伸手觸碰車座時,那種刺骨的寒意又來了,比上次更強烈。我的手指像被凍傷一樣疼痛,但車座摸起來只是普通的溫度。
我深吸一口氣,跨上摩托車。發動機啟動的瞬間,我聽到一聲清晰的嘆息從背後傳來。我的肌肉繃緊了,不敢回頭看。
"聽著,"我聲音發抖,"我不知道你想要什麼,但我不想死。"
沒有回應,只有夜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
鑰匙轉動,引擎轟鳴。這次我確信聽到了那個女聲,就混在發動機的聲音裡:"回家..."
我幾乎是逃回家的。停好車,我三步並作兩步衝上樓,把門反鎖後才敢喘口氣。公寓裡安靜得可怕,連冰箱的嗡嗡聲都顯得刺耳。
我開啟電腦,搜尋兩年前的摩托車事故新聞。翻了幾頁後,一則簡訊吸引了我的注意:《女子夜間墜車身亡,疑與男友爭執所致》。報道很短,沒有照片,只提到死者姓陳,22歲,事故發生在城郊公路,當時騎的是一輛黑色摩托車。
"找到了..."我手指發抖地點選相關連結,但再沒有更多資訊。案件似乎被草草了結,連男友的名字都沒提及。
我拿起手機想打給林雨,卻在通訊錄裡看到一個陌生的已接來電——時間是昨晚我住院期間。通話記錄顯示通話時長3分27秒。
我的血液凝固了。我絕對沒有接過這個電話。
顫抖著回撥,響了七八聲後,一個沙啞的女聲接起來:"你終於打來了。"
"你是誰?"我聲音繃緊。
"你知道我是誰。"她的聲音忽遠忽近,夾雜著奇怪的雜音,像是風吹過電話線,"你騎我的車...睡我的床..."
我猛地回頭看向臥室,門不知何時開了一條縫。
"你想要什麼?"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正義。"這個字眼像刀一樣鋒利,"他還在逍遙法外...周子豪...記住這個名字..."
電話突然斷了。我回撥過去,只聽到"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的提示音。
周子豪。我在搜尋引擎輸入這個名字,立刻彈出大量結果——他是個小有名氣的摩托車手,最近剛贏得一場地區性比賽。照片上的他戴著墨鏡,站在領獎臺上舉著獎盃,笑容燦爛。
繼續往下翻,我終於找到一張他和一個女孩的合影。女孩長髮及肩,笑容羞澀,站在一輛黑色雅馬哈r3旁邊。我的胃部抽搐起來——就是我這輛車。
"找到你了..."我輕聲說。
窗外突然傳來引擎聲。我拉開窗簾,看到我的摩托車前燈亮著,發動機空轉,但車上沒有人。更恐怖的是,後座凹陷下去,像是有人坐在上面。
我癱坐在地上,背靠著牆。這個叫陳的女孩——我猜她叫陳婷——她的怨靈附在那輛摩托車上,而她現在選中了我。
為什麼是我?因為我碰巧買了這輛車?還是因為我是攝影師,能夠記錄下什麼?
我的專業裝置堆在角落,一個想法逐漸成形。如果陳婷想要正義,也許我可以幫她拿到證據,而不是...殺人。
第二天一早,我頂著黑眼圈去找林雨。她看到我時並不驚訝,彷彿早就預料到我會回來。
"你見到她了,"這不是問句,"她跟你說話了。"
我點點頭,把昨晚的事告訴她。林雨的表情越來越凝重。
"周子豪,"她念這個名字時充滿厭惡,"我哥哥調查過他。兩年前那起'事故',所有人都相信是女孩自己摔下車,因為沒有目擊證人,而周子豪家裡有錢有勢..."
"但陳婷知道真相。"
"現在你也知道了,"林雨直視我的眼睛,"她想要你做什麼?"
"我不確定,"我猶豫著,"但我想她希望周子豪付出代價。"
林雨突然抓住我的手:"小心,小路。怨靈的邏輯和活人不同。她救了你一次,不代表她會一直保護你。"
她的手冰涼得不正常,我這才注意到她手腕上有一圈淡淡的淤青,形狀像手指印。
"這是...?"
"我哥哥死前抓住我的地方,"她抽回手,"他最後一句話是'別騎那輛車'。"
離開林家,我決定去賽車場找周子豪。我需要親眼看看這個人,瞭解他是否真的如陳婷所說是個殺人犯。
賽車場在城東,我騎著那輛被詛咒的摩托車前往。白天騎車感覺安全些,但後視鏡裡偶爾閃過的黑影提醒我,陳婷的亡魂從未離開。
到了賽車場,我以攝影記者的身份混了進去。周子豪正在訓練,他的騎術確實精湛,過彎時身體幾乎貼地,引來觀眾陣陣喝彩。
我舉起相機,透過長焦鏡頭觀察他。當他摘下頭盔時,我愣住了——他的脖子上有一道猙獰的疤痕,像是被什麼尖銳物體劃過。
"那是去年比賽受傷留下的,"旁邊一個工作人員注意到我的視線,"差點要了他的命,醫生說再深半厘米就割到動脈了。"
"什麼造成的?"
"奇怪的是沒人知道,"工作人員壓低聲音,"當時他獨自在賽道上訓練,監控只拍到他突然失控摔倒,但沒看到是什麼傷了他。"
我後背發涼。這聽起來不像事故,而像...某種攻擊。
訓練結束後,我假裝記者上前採訪周子豪。近距離看他更顯憔悴,眼下有濃重的陰影,完全不像照片上那麼光鮮。
"周先生,恭喜你最近的勝利,"我強作鎮定,"能談談你的賽車經歷嗎?"
他勉強笑了笑:"謝謝,不過我今天不太舒服..."
當他看到我胸前掛著的摩托車鑰匙時,臉色突然變了。鑰匙扣上是雅馬哈的標誌,和那輛被詛咒的r3同款。
"你的車..."他的聲音發抖,"是什麼型號?"
"雅馬哈r3,黑色的。"我故意說,觀察他的反應。
周子豪的面色瞬間慘白。他後退幾步,撞到了身後的工具箱。
"不可能...那輛車應該已經..."他語無倫次,"你是誰?誰派你來的?"
"我只是個記者,"我假裝困惑,"有什麼問題嗎?"
他盯著我看了幾秒,突然轉身就走,差點撞上迎面而來的工作人員。我注意到他的右手不停地在胸前畫十字,嘴唇快速蠕動著,像是在祈禱。
這一幕讓我確信:周子豪知道那輛摩托車的事,而且他極度恐懼。
回到停車場,我發現我的摩托車旁站著一個人——是林雨。她穿著黑色風衣,在陽光下顯得格格不入。
"你不該來這裡,"她劈頭就說,"更不該接觸周子豪。"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我驚訝地問。
林雨沒有回答,而是指著摩托車:"她生氣了。你看。"
我順著她的手指看去,車身上不知何時出現了幾道新鮮的刮痕,像是被指甲抓出來的。最詭異的是,這些刮痕組成了模糊的字形:叛徒。
"什麼意思?誰是叛徒?"我問。
林雨的表情變得複雜:"我哥哥...他曾經試圖幫助周子豪擺脫詛咒。"
"什麼?"
"去年周子豪找到我哥哥,說被幽靈糾纏,願意出高價解決。我哥哥是個靈媒,雖然不怎麼專業..."林雨苦笑,"他收了錢,做了場法事,暫時壓制了陳婷的怨靈。但顯然沒起作用。"
我回想起林先生賣車時異常的表現,突然明白了:"所以他急著賣掉那輛車,是想轉移詛咒?"
林雨點點頭:"結果你也看到了...詛咒無法轉移,只會擴散。"
我們沉默地站了一會兒。停車場里人來人往,但似乎沒人注意到我們和這輛詭異的摩托車。
"現在怎麼辦?"我終於問出口。
林雨深吸一口氣:"陳婷想要復仇,這是肯定的。但她似乎對你有些...特別。通常被詛咒的人活不過一週,而你不僅活著,還能和她溝通。"
"所以?"
"所以也許你能做到我哥哥做不到的事——真正平息她的怨氣,而不是簡單地鎮壓或復仇。"林雨看著我的眼睛,"但這很危險。你可能會死,或者更糟。"
"更糟是什麼?"
"成為她的一部分。"林雨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永遠困在那輛摩托車裡,像她一樣。"
我看向那輛漆黑的雅馬哈,陽光下它看起來如此普通,誰能想到它承載著如此恐怖的秘密?但更恐怖的是,我竟然開始習慣它的存在,甚至對那個叫陳婷的怨靈產生了一種奇怪的...親近感。
"我需要了解更多關於陳婷的事,"我說,"她是誰,她和周子豪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林雨猶豫了一下:"我哥哥留下一些資料,放在他的工作室。我可以帶你去,但..."她看向摩托車,"不能帶它去。"
我們把摩托車停在公共停車場,打車前往林先生的工作室。那是一個位於老城區的狹小公寓,牆上貼滿了符紙和奇怪符號的照片。
林雨從一個上鎖的抽屜裡拿出一個資料夾:"這是我哥哥調查的所有資料。"
資料夾裡有幾張陳婷的生活照,一份剪報,還有手寫的筆記。我翻看著,漸漸拼湊出這個可憐女孩的故事:她是個普通的大學生,偶然認識了富二代賽車手周子豪,兩人很快成為戀人。但周子豪性格暴躁,有家暴前科。事發當晚,他們在車上爭吵,周子豪失控將她推下車...
"警方為什麼沒追究?"我問。
林雨指著其中一頁:"周家有錢有勢,把事情壓下去了。目擊證人改口供,證據'丟失'...最後定為意外事故。"
最令我毛骨悚然的是一張事故現場的照片——黑色雅馬哈r3幾乎完好無損地停在路邊,而幾米外是蓋著白布的屍體。照片角落有個模糊的影子,像是人形,但又不完全像...
"這是我哥哥用特殊相機拍的,"林雨聲音顫抖,"那是陳婷的靈魂,剛剛離開身體。"
我繼續翻看,在最後一頁發現了一張奇怪的地圖——標記著城市幾個地點,用紅筆連成一個不規則的形狀。
"這是什麼?"
"陳婷死亡的地點,周子豪的家,賽車場..."林雨指著各個標記,"還有這裡——陳婷的墓地。我哥哥認為這些地點對怨靈有特殊意義。"
一個想法突然閃過我的腦海:"如果...如果我能去這些地方,也許能收集更多資訊,瞭解陳婷真正想要什麼。"
"太危險了,"林雨堅決反對,"尤其不能去墓地。那裡的能量最強,你可能會..."
"可能會什麼?"
"可能會被她完全控制。"林雨嚴肅地說,"活人不應該主動接觸怨靈的世界,界限一旦打破就很難恢復。"
但我已經下定決心。不知為何,我感到一種強烈的責任感,彷彿這是我命中註定的任務。也許是因為陳婷救過我,也許只是因為我對這個不公正的故事感到憤怒。
"我需要試試,"我說,"就從墓地開始。"
林雨看出勸不動我,嘆了口氣:"至少等明天白天再去。而且..."她從牆上取下一個護身符,"帶上這個,雖然不一定有用。"
離開工作室時,天已經黑了。我們打車回停車場,遠遠就看見我的摩托車孤零零地停在那裡,周圍的車都走光了。
走近後,我發現車座上放著一張照片——是陳婷和周子豪的合影,但陳婷的臉被粗暴地劃花了。照片背面用血紅色的筆寫著:"他必須死"。
"這不是我放的,"林雨聲音發抖,"她一直在跟著我們。"
我拿起照片的瞬間,停車場所有的燈突然閃爍起來。遠處傳來引擎的轟鳴聲,越來越近,但車道上空無一物。
"她來了,"林雨抓緊我的手臂,"快走!"
我們轉身要跑,卻發現四周升起濃霧,很快遮蔽了視線。引擎聲就在耳邊,卻看不見來源。突然,一輛黑色摩托從霧中衝出,直直朝我們撞來——
在相撞的瞬間,它消失了。霧氣散去,停車場恢復平靜,只有我和林雨站在原地,喘著粗氣。
我的摩托車還停在原處,但車把手上纏著一縷長髮,在夜風中輕輕飄動。
"明天,"林雨顫抖著說,"明天我們就去墓地。不能再等了。"
我點點頭,心跳如雷。我知道陳婷的耐心正在消失,而周子豪可能不是她唯一想報復的人——任何阻礙她復仇的人,包括我和林雨,都可能成為目標。
但更可怕的是,我開始聽到她在我耳邊低語,即使周圍沒有人。她的聲音漸漸變得熟悉,彷彿已經成為我思想的一部分...
"復仇...正義...他必須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