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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雪原上的冰冷獠牙

天還沒亮透,灰濛濛的鉛雲低低壓著,彷彿隨時要砸下來。寒風像無數根浸了冰水的針,穿透林陽身上那件千瘡百孔的破棉襖,直往骨頭縫裡鑽。他佝僂著背,揹著那個幾乎和他一樣高的破舊糞筐,一步一滑地走在通往村外荒地的凍土小徑上。糞叉冰冷的鐵桿握在手裡,凍得指關節生疼,幾乎失去知覺。

拾糞。工分最低、最被人瞧不起的活計,卻是隊長林大山看在他孤兒身份和小雨病弱的份上,能給他的唯一“照顧”。每天天不亮就要出門,在刺骨的寒風和凍得梆硬的雪地裡,搜尋著牛馬騾驢留下的、早已凍得硬邦邦、像黑石頭一樣的糞便。每一塊冰冷的糞塊落入筐底,都意味著多掙零點幾工分,意味著離換回那點少得可憐、能吊命的粗糧又近了一小步。

林陽麻木地走著,每一次呼吸都帶出長長的白氣,在冰冷的空氣中迅速消散。胃袋早已空空如也,只剩下一種熟悉的、燒灼般的空虛感,像有隻無形的手在裡面緩慢地揉搓。他下意識地摸了摸後腰——那把精良柴刀用破布仔細纏裹了刀柄和部分刀身,硬硬地硌在那裡,帶來一絲冰冷的安全感,卻也時刻提醒著他灶膛下小坑裡那日漸稀薄的存糧。糙米快見底了,壓縮餅乾只剩最後一塊缺角的,奶粉罐也輕飄飄的。小雨的咳嗽雖然被老薑湯暫時壓住,但小臉依舊蒼白得透明,急需營養。

“工分…糧食…” 這兩個詞像沉重的磨盤,在他腦海裡反覆碾壓。靠拾糞這點微薄的工分,熬過這個寒冬簡直是痴人說夢。他需要肉!需要能真正補充熱量、滋養小雨虛弱身體的東西!野兔?自從上次僥倖撿到那隻凍僵的之後,再也沒遇到過。陷阱?他佈置的套索陷阱已經空了好多天,除了被風吹歪的藤條,什麼收穫都沒有。飢餓的野獸似乎也變得異常狡猾。

絕望如同冰冷的藤蔓,隨著每一步踏在凍土上的艱難跋涉,一點點纏繞上來,勒得他喘不過氣。他走到慣常拾糞的區域——一片靠近山腳、相對背風的荒地。這裡有幾條牲口常走的便道,凍硬的糞塊相對多些。他放下糞筐,目光習慣性地掃過遠處被積雪覆蓋的、寂靜的山林輪廓。那裡面,藏著活命的希望,也藏著未知的危險。

就在這時,意識深處,那冰冷而熟悉的聲音,如同穿透濃霧的鐘聲,準時響起:

“叮!”

【簽到成功!】

【獲得獎勵:簡易捕獸夾*1】

“嗡!”

林陽的腳步猛地釘在雪地裡!巨大的驚喜如同電流般瞬間竄遍全身,驅散了刺骨的寒冷和沉重的麻木!他幾乎是屏住了呼吸,“看”向系統空間。

一個冰冷、沉重、充滿原始兇悍氣息的鐵傢伙,靜靜地懸浮在那裡。黝黑的鑄鐵主體,呈現出一種粗獷而致命的美感。兩個巨大的、帶著尖銳鋸齒的弧形夾片,此刻緊緊閉合著,如同沉睡猛獸的獠牙。連線夾片的強力彈簧,粗壯得令人心悸,即使靜止不動,也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足以瞬間粉碎骨頭的恐怖力量!一個簡單的觸發踏板位於中央,只要稍加壓力,便會喚醒這沉睡的殺戮機器。旁邊還附帶了一根結實的、用來固定和拖拽的鐵鏈。

捕獸夾!真正的、用於對付野豬甚至狼的捕獸夾!

林陽的心臟在胸腔裡狂跳起來,血液奔湧,讓凍僵的四肢都似乎恢復了些許知覺。這簡直是雪中送炭!不,是絕境中的救命稻草!有了它,抓到獵物的機率將大大增加!小雨有救了!

狂喜之後,是瞬間湧上的巨大警惕!他猛地抬頭,銳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燈般掃視四周。寒風捲著雪沫,掠過空曠的荒地,發出嗚咽般的聲響。遠處稀疏的枯樹林在灰暗的天光下顯得影影綽綽。視線所及,除了他自己,沒有任何人影。

安全!至少暫時安全。

他強壓下立刻把捕獸夾取出來的衝動,迅速蹲下身,假裝在雪地裡仔細翻找糞便。同時,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

**地點:** 絕對不能放在村子附近!人多眼雜,極易暴露。必須深入人跡罕至的山林邊緣,但又不能太遠,他需要及時檢視。

**目標路徑:** 需要有清晰的野獸足跡!最好是野豬或狍子這類體型稍大、值得冒險的目標。

**偽裝:** 必須做到極致!一絲破綻都不能有!王癩子那雙毒蛇般的眼睛,還有村裡其他餓綠了眼的人,都是致命的威脅!

**安全:** 如何避免誤傷自己或他人?鐵鏈必須牢牢固定!位置要絕對隱蔽,避開任何可能的人行小道!

他一邊機械地用糞叉戳著凍硬的雪地,一邊在腦海裡飛快地篩選著記憶中這片區域的地形。最終,一個地點清晰地浮現出來——鷹嘴崖側後方,一處背陰的山坳。那裡有一條被積雪半掩的獸道,前幾天拾糞時,他曾遠遠瞥見過一串新鮮的、像是野豬留下的雜沓蹄印。位置足夠偏僻,離村子大約三四里地,平時除了獵人,幾乎沒人會去。而且地勢相對複雜,便於隱藏陷阱。

就是那裡了!

林陽不再猶豫。他迅速將糞筐裡剛撿到的幾塊凍糞倒出來,用積雪仔細掩蓋好。然後,他像一隻警覺的羚羊,再次確認四周無人後,意念一動!

“哐當!” 一聲沉悶的金屬聲響落在腳邊的雪地上。那冰冷的、帶著死亡氣息的捕獸夾,真真切切地出現在他眼前!黝黑的鑄鐵在灰白的雪地上顯得格外刺眼,那巨大的鋸齒和粗壯的彈簧,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壓迫感。

林陽的心跳再次加速。他迅速脫下身上那件最破的外衣(裡面還套著一件更單薄的夾襖),小心地將捕獸夾整個包裹起來,儘量減少金屬碰撞聲和反光。然後,他背起空了大半的糞筐,將包裹好的捕獸夾緊緊抱在懷裡,冰冷的金屬觸感隔著破布傳來,沉甸甸的,如同抱著一個巨大的秘密和希望。

他不再沿著常規的拾糞路線走,而是選擇了一條更加隱蔽、更加難行的路徑——緊貼著山腳的陡坡,利用嶙峋的岩石和枯死的灌木叢作為掩護,深一腳淺一腳地向鷹嘴崖方向前進。每一步都走得異常小心,既要留意腳下溼滑的凍土和積雪下的亂石,又要時刻警惕著四周的動靜。懷裡的捕獸夾成了最沉重的負擔,也成了最迫切的動力。

寒風像鞭子一樣抽打著他的臉頰,裸露的耳朵凍得幾乎失去知覺。腳下的積雪越來越厚,每一步都陷得很深,拔出來異常費力。汗水混合著雪水,浸透了他單薄的夾襖,很快又在寒風中變得冰冷刺骨。但他咬緊牙關,目光死死盯著前方,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快!再快一點!趕在被人發現之前,把這個希望埋下去!

不知走了多久,繞過一塊巨大的、如同鷹喙般突出的山岩,眼前豁然開朗,又迅速被更加濃密的枯林陰影籠罩。鷹嘴崖側後的山坳到了。

這裡果然更加荒僻。高大的松樹和櫟樹枝椏交錯,積雪覆蓋了大部分地面,只有一條相對低窪、被踩踏得略顯板結的雪帶,蜿蜒著通向密林深處。林陽蹲下身,屏息凝神,仔細檢視。

找到了!

在靠近山坳入口、一處被幾叢茂密枯草半掩著的雪地上,清晰地印著幾串雜亂的蹄印!那形狀、大小和踩踏的深度,與他記憶中野豬的足跡高度吻合!而且看起來非常新鮮,最多不超過一天!

就是這裡!絕佳的位置!獸道清晰,有天然枯草作為半遮擋,觸發點位於野獸必經之路的中央偏側一點(避免踩踏邊緣),後方有粗壯的樹幹可以用來固定鐵鏈。

林陽眼中精光一閃,不再猶豫。他迅速解開包裹捕獸夾的破衣服,冰冷的金屬和鋸齒再次暴露在寒風中。他按照腦海中初級陷阱知識提供的步驟,雙手戴上破布手套(簽到得來的舊布),小心翼翼地開始操作。

他先是用糞叉在選定的觸發點位置,小心地清理開積雪,露出下面凍硬的泥土。然後用柴刀作為輔助,一點點撬開凍土表層,挖出一個剛好能容納捕獸夾觸發踏板和兩側夾片的淺坑。動作極其輕柔,儘量減少聲響和震動。

接著,他雙手用力,極其緩慢、極其謹慎地掰開那兩扇沉重的、帶著鋒利鋸齒的弧形夾片!這需要極大的力量,冰冷的鋼鐵在他手中發出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強力彈簧被拉伸到極限,積蓄著恐怖的勢能!林陽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額角滲出冷汗,生怕一個不小心,夾片脫手彈回,那後果不堪設想!

終於,夾片被完全掰開,觸發踏板處於待擊發的臨界點。林陽屏住呼吸,如同進行最精密的儀式,將這蓄勢待發的鋼鐵兇器,穩穩地放入挖好的淺坑中。鋸齒的邊緣剛好與地面齊平。

最關鍵的一步——偽裝!

他拿起旁邊清理出來的、帶著冰碴的泥土碎塊,極其小心地、均勻地撒在捕獸夾的夾片、彈簧和鐵鏈上。然後,收集周圍顏色、質地最接近的枯葉、細碎樹枝和浮雪,一層層、細緻地覆蓋上去,輕輕拍實。他做得無比專注,像一個最苛刻的工匠,確保覆蓋物的厚度、顏色和紋理與周圍環境完全融為一體,看不出絲毫人工痕跡。最後,他用一根細樹枝,輕輕掃過覆蓋好的陷阱表面,拂去任何可能留下手印或異樣的痕跡,讓偽裝顯得更加自然。

做完這一切,他拿起那根沉重的鐵鏈,將其末端牢牢地纏繞在旁邊一棵碗口粗的松樹樹幹上,用帶來的破布條和藤條反覆捆紮、打死結!確保即使捕獲到大型獵物,也無法輕易掙脫。

站起身,後退幾步,林陽仔細審視著自己的“傑作”。眼前只有一片被薄雪覆蓋、散落著枯葉的尋常林地,那條獸道靜靜地延伸向密林深處。完全看不出任何陷阱的痕跡!完美!

一股巨大的成就感和強烈的期待感湧上心頭,暫時驅散了寒冷和疲憊。他彷彿已經看到一頭肥壯的野豬被夾住後腿,在雪地裡掙扎哀嚎的景象。肉!熱騰騰的肉湯!小雨蒼白的小臉或許能因此多一絲紅潤!

他長長地、無聲地吐出一口白氣,準備背上糞筐離開。

就在他轉身的剎那!

眼角的餘光,似乎捕捉到遠處山樑上,靠近鷹嘴崖頂部的一塊巨大岩石後面,有個極其微小的、不自然的晃動!像是什麼東西飛快地縮了回去!

林陽全身的血液瞬間凝固!心臟像被一隻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他猛地抬頭,銳利如鷹隼的目光死死盯向那塊岩石!灰黑色的岩石沉默地矗立在寒風中,覆蓋著薄雪,沒有任何異常。

是錯覺?是風吹動枯草的影子?還是…王癩子?!

林陽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像一尊被凍僵的石雕。寒風捲著雪沫撲打在他臉上,他卻感覺不到絲毫寒冷,只有一股刺骨的寒意從心底蔓延開來,迅速凍結了四肢百骸。剛才佈置陷阱時投入的專注和升騰的希望,瞬間被巨大的不安和冰冷的危機感徹底淹沒。

他死死盯著那塊岩石,足足有半分鐘。岩石後面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但他不敢賭!王癩子那雙如同附骨之蛆的陰冷眼睛,彷彿已經穿透了岩石,正死死地盯著他,盯著他剛剛埋下陷阱的位置!

林陽強迫自己緩緩低下頭,動作僵硬地背起地上的糞筐,彷彿什麼都沒發現,繼續沿著來時的路,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回走。每一步都踩得格外沉重。他沒有再回頭看一眼那片看似平靜的山坳,也沒有再看那塊沉默的岩石。

但他知道,那冰冷的、帶著鋸齒的鋼鐵獠牙已經埋下。而另一雙屬於人類的、更加貪婪和惡毒的眼睛,可能也已經鎖定了它。

希望與危險,如同這雪原上交錯的足跡,已經不可避免地糾纏在了一起。這“意外收穫”的背後,等待他的,究竟是救命的肉食,還是…致命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