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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章 京華故園舊時光

九月初一的晨光,是被碼頭上喧闐的人聲驚醒的。

長安城的碼頭永遠像一鍋煮沸的粥,南來北往的貨船、畫舫擠靠在石階旁,水手們扛著貨物吆喝著上下,挑夫們扁擔上的麻繩勒出深痕。

謝硯舟的畫舫剛靠穩,便有大理寺衙役和鎮北侯府的親兵迎了上來,馬蹄聲與甲葉摩擦聲驚飛了簷角麻雀。

“大人,陛下吩咐您抵京後即刻入宮覲見。”衙役呈上火漆信。

謝硯舟指尖碾過紫辰殿龍紋火漆,眸色沉沉。離京二十日,原是回揚州省親,卻因諸如蘇桃桃有孕與船上命案等耽擱這麼些時日。

他將信納入袖中,轉身看向身側的林姝玥——她著月白色緙絲襦裙,淺碧色比甲,烏髮挽著垂掛髻,赤金流蘇簪下,眼尾淚痣如珍珠綴落。

“宮裡有事,我須得先去一趟。”他聲音壓低,“桃桃身子重,你先帶她回易華院,我處理完便回。”

林姝玥點頭,替他理衣領時觸到指尖薄繭:“去吧,我會看好桃桃。”

謝硯舟忽的攥住她手腕,在掌心印下輕吻,舌尖擦過指腹:“等我回來。”說罷翻身上馬,黑色錦袍如墨影消失在人潮。

林姝玥望著他遠去,轉身看向蘇桃桃。她被婆子扶著,月白色孕裙下,六個月大的肚子圓如西瓜。

“姝玥,謝大人走了?”蘇桃桃拉住她的手,指尖暖烘烘的,“他對宮裡熟門熟路,定沒事。”

林姝玥回握她:“嗯,我們先回院子。妄言,馬車備好了嗎?”

簫妄言搓著手跑來:“備好了!兩輛青帷馬車,鋪了厚錦墊!”他想扶蘇桃桃,卻被避開。

“我自己能走,姝玥扶我就好。”蘇桃桃語氣疏離。

簫妄言手僵在半空,委屈看向林姝玥。林姝玥無奈搖頭,扶著蘇桃桃走向馬車。

簫妄言磨磨蹭蹭上了自己的馬車,癱在錦墊上嘟囔:“先前在揚州,還纏著我說些‘霸道總裁’故事呢,現在見了我跟見了洪水猛獸似的……”

馬車內,蘇桃桃靠在林姝玥肩上:“還是和姝玥待著舒服,妄言整天咋咋呼呼,吵得我頭疼。”

“他也是關心你和承歡。”林姝玥替她理碎髮。

“我知道呀,”蘇桃桃嘟嘴摸肚子,“就是太膩歪了。等承歡生下來,他會不會好點?”

“傻丫頭,他只會更膩歪,怕是要跟你搶著抱孩子呢。”

馬車駛離碼頭,蘇桃桃掀開窗簾:“看,‘醉仙樓’!去年冬天我們在那兒吃過冰糖肘子!等我生完承歡,要去‘錦繡閣’買十盒螺子黛!”

林姝玥看著她興奮的模樣,想起先前在謝府時,蘇桃桃蹲在石凳前捏麵人,指尖沾著五彩麵糰,見她過來,舉起一個歪歪扭扭的麵人笑:“姐姐,你看我捏的‘奧特曼’,我娘說那是打小怪獸的英雄!”

當時蘇桃桃還唸叨著“娘說”的詞語,什麼“地球”“汽車”,她聽著差點落下淚來,因為那也是屬於她家鄉的詞語。

“別急,以後有的是機會。”林姝玥拍她手,“倒是你,忘了自己懷著孕了?”

蘇桃桃吐舌靠回錦墊,忽然眼睛一亮:“姝玥,你記不記得易華院的‘微波爐’?我按你說的‘導熱原理’改良了,用炭火加熱,加了鐵皮蓋子,保溫可好了!回院子烤你愛吃的蜜餞山楂!”

林姝玥被逗笑:“你啊,就知道貧嘴。說起來,你那些麵人還在嗎?上次捏的‘齊天大聖’,被小石頭拿去玩,差點掰斷金箍棒。”

提到麵人,蘇桃桃眼神柔和下來,撫摸肚子:“在呢,收在樟木箱裡。等承歡生下來,我還要教他捏。這是我娘留給我唯一的念想了。”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我十歲那年,娘病得厲害,躺在床上跟我說,她要回‘自己的世界’了。那時候我不懂,只當是胡話,後來才琢磨著,也許真有那樣一個地方……”

她抬起頭,眼裡閃著光,“她臨走前說,‘桃桃,要好好活著,像向日葵一樣’。你看,我現在有妄言,有承歡,還有你和謝大人,一點都不孤單。”

林姝玥反握住她的手,指尖用力:“嗯,我們都要好好活著。”

“姐姐你也是,”蘇桃桃笑眯了眼,“謝大人看你的眼神,跟我娘說的‘霸道總裁’一模一樣,看得我都起雞皮疙瘩了!”

“去你的!”林姝玥臉頰發燙,輕拍她手背,“再胡說,真把你麵人拿去烤了!”

“別別別!”蘇桃桃擺手求饒,“等承歡生下來,我還要用麵人給他捏‘百天宴’呢!我娘還說過‘cosplay’,就是穿不同衣服扮演角色,等承歡大點,給他cos成小狀元、小將軍!”

馬車拐進僻靜巷子,停在朱漆木門前。匾額上“易華院”三字,是林姝玥親筆所題。

“到了到了!”蘇桃桃想下車,被林姝玥拉住。

張伯迎了出來:“夫人,蕭夫人,可算回來了!院子裡的菜就等著夫人打理呢!”

易華院是兩進小院,前院桂花開得正盛,後院東邊是菜圃,西邊是花圃,老槐樹下搭著鞦韆,繩上繫著褪色紅綢帶。

蘇桃桃一眼看到花圃裡的月季,想跑去看,被林姝玥拉住:“先回房歇著,你的房間被褥都是新換的。”

廂房裡,蘇桃桃坐在軟墊椅上,看著窗邊架子上捏了一半的麵人胚子:“還是姐姐想得周到,家裡比船上舒服多了。”

林姝玥倒了杯溫水:“先喝點水,燕窩一會兒就送來。妄言,你也別杵在門口了,進來坐吧。”

簫妄言搓著手走近:“桃桃,累不累?我給你揉揉腿?”

蘇桃桃看了他一眼,端起水杯沒說話。

林姝玥見狀起身:“你們夫妻說說話,我去前院看看行李。”

廂房裡只剩兩人,簫妄言絞著手指:“桃桃,你剛才在馬車上跟姝玥說什麼呢?那麼開心。”

“沒說什麼,就說些家常。”

“哦……”簫妄言湊近握住她的手,“你是不是還在生我氣?我上次不是故意偷看你洗澡的,就是想看看承歡……”

“簫妄言!”蘇桃桃臉一紅,“誰生氣了!”

“那你為什麼不理我?你看冰塊臉和姝玥,人家還手牽手呢……”

蘇桃桃心軟下來:“我哪有不讓你碰,就是身子重懶得動。等承歡生下來,天天讓你抱,好不好?”

簫妄言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真的!”蘇桃桃捏了捏他的臉,“你啊,就是個長不大的孩子。”

這時林姝玥進來,見兩人和好,笑道:“張伯說晚飯有糖醋魚和蓮子羹,快洗洗手準備吃飯吧。”

簫妄言立刻跳起來跑去打水,蘇桃桃看著他背影,笑容溫柔。

林姝玥站在門口,看夕陽灑在兩人身上,想起謝硯舟臨走前的吻,心中充滿安寧。

京城秋意漸濃,易華院桂花香滿院,槐樹下鞦韆輕晃。無論謝硯舟在宮裡遇到何事,只要回到這個小院,看到身邊人的笑臉,便覺得一切辛苦都有了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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