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內的空氣黏稠得彷彿能擰出水來。陳青梧的防護服裂口滲出的血跡在紫外線燈下泛著詭異的紫光,像一條蜿蜒的蚯蚓爬過手腕。她將修復燈調至特定波段,冷白的光束刺破黑暗,照在那捲從雙身佛像手中取下的青銅經卷上。
“這玩意兒比微波爐還難伺候。”張驍蹲在巖壁裂縫處,匕首尖挑著一隻試圖鑽進來的沙漠蠍子。他腕間的卸嶺力士銅環微微發燙,這是地脈陰氣躁動的徵兆。
陸子銘扶了扶金絲眼鏡,鏡片上反射出經卷表面遊走的河圖紋路。“元代《齊東野語》記載,西夏王陵出土的《大黑天經》需以人血為引,再輔以……”話音未落,陳青梧已經將沾著血跡的指尖按上卷軸邊緣。
青銅表面突然泛起漣漪,如同被石子打破的湖面。暗紅色的脈絡順著河圖紋路瘋狂生長,在三人頭頂交織成一片立體星雲。某處漩渦狀的黑洞格外醒目,旁邊浮現金色古篆——“歸墟”。
“水之深冥曰歸墟。”陸子銘的聲音有些發顫,“《列子·湯問》說那是眾水匯聚之地,但東漢緯書《河圖括地象》提到……”
洞窟深處傳來齒輪轉動的悶響,蓋過了他的考據。張驍猛地轉身,卸嶺力士的內力灌注雙目,黑暗中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青銅齒輪群,正沿著巖壁縫隙緩緩推進。那些齒輪邊緣泛著藍光,分明是淬過劇毒的跡象。
“七十二連環子母扣。”陳青梧的修復燈掃過齒輪群,光斑在某個刻著鳳凰紋的樞紐處停留,“青梧,用越女劍法的挑字訣!”她突然將修復燈拋給陸子銘,自己反手抽出背後的戰國古劍。
張驍會意,一個鷂子翻身躍至齒輪陣前。古劍攜著破空聲刺入樞紐縫隙,劍身與青銅摩擦迸出火星。陳青梧腕間發力,劍鋒順著陰陽魚紋路輕輕一挑,主齒輪發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整個機關群頓時停滯。
陸子銘趁機將修復燈功率調到最大,星雲圖中的“歸墟”位置突然射出光束,在洞頂投射出經緯刻度。“北緯39°54′,東經93°12′……”他快速心算,“這不是羅布泊的——”
轟隆一聲巨響打斷了他的話。被制住的齒輪群突然反向旋轉,毒刃如暴雨般激射而出。張驍扯下腰間纏著的隕鐵鎖鏈,鏈影舞成密不透風的鐵幕,金石相擊之聲不絕於耳。幾枚漏網的毒刃擦著陳青梧耳際飛過,釘入巖壁時騰起陣陣青煙。
“墨家非攻令!”陸子銘突然指向某枚毒刃尾端的鳥蟲篆。陳青梧聞言劍勢驟變,越女劍法中最凌厲的“素手裂帛”化作綿綿春雨,劍尖在毒刃群中精準點出七個方位。當第七聲脆響落下時,所有毒刃詭異地懸停半空,繼而調轉方向射回機關縫隙。
齒輪群發出垂死般的哀鳴,毒液從裂縫中汩汩滲出,在沙地上腐蝕出“兼愛非攻”四個篆字。張驍甩了甩髮麻的手腕,隕鐵鎖鏈嘩啦一聲盤迴腰間。“下次能換個溫柔點的解密方式嗎?”
陳青梧沒接話,她的目光死死鎖定在逐漸暗淡的星雲圖上。歸墟座標旁浮現出細若蚊足的小楷,那是用紫外線顯形才能看到的秘文:“元狩四年,驃騎將軍取天火鑄劍,藏鋒于歸墟。”
陸子銘的呼吸陡然粗重起來,“《史記·匈奴列傳》記載,霍去病確實在元狩四年獲得過隕鐵……難道他打造的兵器就藏在……”
洞窟突然劇烈震顫,陳青梧腕間的天工系統發出刺目紅光。全息投影自動展開,顯示出莫高窟北區立體結構圖——他們所在的465窟正下方,竟有個足球場大小的空洞在不斷擴張。
“流沙層在移動!”張驍抓起登山鎬插入地面,“這破洞要塌了!”
陳青梧卻逆著墜落的碎石衝向星雲圖,古劍劃過掌心,帶血的劍鋒猛地刺入“歸墟”座標。鮮血順著全息投影的經緯線蔓延,啟用了某個隱藏程式。巖壁轟然中開,露出條傾斜向下的青銅甬道,甬道兩側的長明燈逐一亮起,映出壁上繪製的飛天艦隊。
陸子銘的鏡片蒙上一層水霧,“《酉陽雜俎》裡說的竟是真的……唐玄宗時期有西域胡商獻‘飛車圖’,形制與這些壁畫……”
張驍拎起兩人的後領就往甬道里衝,“考據狂等會再發作!”他最後一個魚躍撲進甬道時,上方塌落的巨石几乎擦著鞋底砸下。
三人沿著青銅滑道疾墜,陳青梧的天工系統不斷掃描過壁面。當看到某處飛船舷窗上刻的西夏文時,她突然繃緊身體:“抓緊!”
滑道盡頭是個九十度急彎,張驍凌空擰腰,卸嶺力士的內力灌注雙腿,硬生生在垂直壁面上踏出凹痕。陳青梧趁機甩出古劍插入巖縫,劍柄紅纓纏住陸子銘的腰身。三人像串螞蚱般吊在深淵之上,腳下百米處是個巨大的青銅平臺,臺上懸浮的隕鐵星盤正與陳青梧的玉佩共鳴。
“霍去病的劍沒找著,”張驍望著星盤上獵戶座形狀的凹陷槽,“你這傳家寶倒是找到窩了。”
陳青梧鬆開滲血的手掌,玉佩墜向星盤的剎那,整個地宮響徹清越鳳鳴。星盤投射出的《步天歌》全息譜在空中旋轉,每顆星斗都對應著一段失傳的武學招式。陸子銘正要摸出筆記本記錄,卻見譜中突然浮現金色警告:“歸墟開,萬劫來。”
深淵底部傳來鎖鏈斷裂的巨響,某種洪荒巨獸般的喘息聲震得青銅甬道簌簌落灰。陳青梧的天工系統突然彈出鮮紅的倒計時——距離星盤自毀還有三分鐘。
“墨家先賢的幽默感真特別。”張驍拽著兩人躍向青銅平臺,“送禮附贈定時炸彈。”
陳青梧卻在全息星圖中看到了更可怕的東西——歸墟座標正在與某個現代地理位置重疊。那是羅布泊核試驗場的中心區域。